终于!
这个皇帝他终于可以不用当了!
唐瑜差点喜极而泣,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将心底的喜悦硬生生压下去后温声提醒道:
“不如早些登基,这样于你而言更加名正言顺。”
如今前朝的政事本就是霍岑寂拿主意,如此看来,他所做的事就是身为“皇帝”应该做的那些事。那还不如早些定下来,霍岑寂坐上那个位置后也好堵住有心之人的嘴。
这样不仅推动了主线剧情,还能全了他躺平的心思,简直是两全其美啊!
“臣……知道了。”霍岑寂沉默着听完唐瑜的叮嘱后,声音暗哑的应了一句。
如今他和唐瑜之间本未以君臣相称,用的词也只是“你我”而已。
但唐瑜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此事,让他心里滚动着复杂晦涩的情绪,最后他几乎是带着几分固执的语气说出了那句回应。
他再明白不过,他对着唐瑜称“臣”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但为什么……
明明唐瑜都已经露出几分释然来,他却偏偏生了几分执念呢?
霍岑寂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但还是不愿再说出来让唐瑜劳心,于是偏着头避开唐瑜温柔的眼神,借着安排相关事宜的名头迈开步子离开了。
唐瑜没有拦着,他知道如今霍岑寂烦事缠身,不仅要处置那群赵家的叛贼,还要忙着吩咐人准备登基的事宜。
他要是再任性的将人留下来,岂不是有些不明事理了?
那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看着霍岑寂离开的背影,唐瑜摸着下巴有些若有所思。
系统还以为自家宿主又有什么高见,于是竖起耳朵准备聆听,良久才听到唐瑜自言自语感慨了一句:
“看来当皇帝也不是人人都乐意啊……”
至少从霍岑寂的表现中可以看出来的确如此。
不过这个位子总算是脱手了,唐瑜心下还是高兴的,于是没忍住在晚膳时多用了些。
尽管小侍官的眼中已经露出几分欲言又止,但是唐瑜还是当作没看见,用膳间一举一动尽显矜贵,就是下筷的速度比往日快多了而已。
后来见他放下筷子,小侍官便忙忙的唤人进来撤走饭菜,唯恐慢了一步。
只是说来有些奇怪,明明花房每日并未送花,小叶紫檀桌上的花瓶中却总会插着新鲜名贵的花卉,并且每日一换,朵朵娇艳欲滴,不难看出是有人精心挑选过的。
问小侍官,他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唐瑜也只好作罢。
不过看着倒是赏心悦目,即将卸任“皇帝”之位的唐瑜瞧着那芬芳馥郁、一簇一簇相拥着的花骨朵,心情瞧着比之前好了许多。
但是这种好心情直到唐瑜在小憩时听到某些不太美妙的敲击声后戛然而止,他幽幽的从床上爬起来,视线朝着声响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绮窗“嘎吱嘎吱”作响,不难看出有人正在那里动手脚。
于是唐瑜叫了几声小侍官的名字,过了片刻,小侍官才小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唐瑜揉了揉眉心,轻声问道:
“是什么声响?”
小侍官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
唐瑜只好再问了一遍,不过相较之前加重了些语气:
“外边是什么动静?”
“陛、陛下,奴在让人加固绮窗。”小侍官神色犹豫,小声的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
“为何?”唐瑜从小侍官的回答中听出几分不对劲,于是立马追问道。
“还不是……”小侍官眼一闭心一狠,说出了其中的真正缘由:
“……还不是因为之前摄政王偷偷翻窗进入陛下您的寝宫,奴、奴实在是有些担心摄政王对陛下您……”
小侍官话还未完,便听见陛下惊喜的出声问他:
“翻窗?摄政王何时翻窗?”
之前小侍官压根就不知道霍岑寂翻窗进过寝宫,但是能让他亲口提起此事,必然是发觉过。
唯一吻合的时间便是他被赵家人掳走的时候。
所以……也就是说——
他不在的时候,霍岑寂也悄悄来过?
唐瑜眼眸微垂,根根分明的修长睫毛宛若一把小扇子,轻轻的上下扇动着。
那比春光还要灿烂的细碎眸光在日晖的照耀下更加动人,尤其是那双温柔含情眼角微微上扬时,眉目间的温和似乎要溢了出来。
小侍官要是还看不出他家陛下此时的好心情就真的是眼瞎了。
可是……陛下、陛下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侍官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瞬间记起了了陛下曾经对他说过——
“是孤对摄政王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原来陛下竟然是真的这么想的,并非不得已说出来安抚他的话。
知晓真相后,小侍官沉默了。
唐瑜见着小侍官像是忽然成了哑巴一般,不仅一言不发,还低垂着头避开他的视线。于是唐瑜追问道:
“你究竟是何时发现的?”
小侍官听着耳边传来的话,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难受,还是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看上了摄政王。
明明摄政王瞧着那般凶狠冷淡,还、还……比陛下大这么多。
唐瑜并不知道小侍官心里的暗自悱恻,若是知道了,定会摸着下巴意味不明的回一句——
“其实,年长一些也有年长一些的好处。”
好在小侍官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尽管看着像极了地里焉焉的小白菜,但还是配合的说出了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陛下,就是那一夜……”
小侍官说完之后特意看了一眼陛下,不出所料看到陛下眉眼中掩不住的笑意时,一颗破碎的心彻底跌落谷底。
看来陛下是真的看上了摄政王。
所以……这窗还要封吗?
悲凉到一定的境界,小侍官心里却还能记着封窗的事情,这倒是真的有些难得了。
好在他心碎片刻后又重整旗鼓,毫不犹豫的决定了——
“封!为什么不封?最好还要上锁!”
既然想来见他家陛下就光明正大的来,天天翻窗像什么样子?
对摄政王来说,难道陛下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竟然要这般偷偷摸摸的,传出去实在笑话!
陛下不在意,他们这些服侍陛下的人绝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唐瑜并不知道小侍官的气愤填膺,只是想到小侍官说霍岑寂悄悄的来睡他的床,心里除开有些高兴外,伴随而来的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哎,你说他人不在的时候都悄悄的来睡他的床榻,怎么现在人回来了,霍岑寂反而无动于衷呢?
难不成霍岑寂真的一点都不馋他身子?
唐瑜面色隐隐变得严峻起来,最后将小侍官唤过来,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小侍官:“陛下……这、这怎么行呢!您如今的身体……”
“不必说了,孤心意已决。”唐瑜挥了挥手打断了小侍官的话。
不受点刺激他是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
所以不用劝他了,他是不会听的。
小侍官见状只好垂头丧气的下去安排了。
*
或许是有了唐瑜的催促,霍岑寂终于不再拖着登基的事,而是将一众心腹都招来了御书房商量相关事宜。
褪去了鲜亮颜色的青衫,着一身隐隐带着滚金纹的墨袍更彰显霍岑寂的气度。黑发被束起用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身形修长,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都透着非凡的气度。头颈微微上扬时露出一张轮廓流畅,下颌线完美的脸。尽管脸上依旧带着半边面具,但是挺拔优越的鼻梁以及乌黑深邃的眼都足以让人一眼看出这副皮相本身的俊美。
下面站着的一排一排人屏息凝神,他们能感觉即将有大事发生,但是却不知一夕之间来的如此突然。
只见霍岑寂站在御案前,将唐瑜亲自交给他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明黄的诏书仿佛如炙手之物一般,霍岑寂将其拿出来的时,一众心腹的眼神便已经粘在上面了。
虽说他们屡次劝殿下速速决断,早日坐稳那个位子,但看着殿下并不明朗的态度,他们心里也有些打鼓。
他们也想过,或许殿下顾念着有过亲手教导过小皇帝的情分,所以才未迟迟动手。
但是这样拖着终究不是办法,今日他们被霍岑寂召来时,彼此间便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殿下即便是发怒,也定要开口进言!”
但谁能料到,他们还未开口,殿下便已经有所动作了。
果然!
殿下有自己的想法,无需他们多嘴!
霍岑寂既然都已经拿出了退位诏书,便就没有打算再拖着此事,于是缓缓将其展开,一字一句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众心腹默契的跪下行礼——
“恭喜殿下!”
“起来吧,本王叫你们就是说此事的。除此之外,本王还想问问,依你们看,如何处置赵家的那批叛贼?”霍岑寂声音沉稳,语调冷静,仿佛嘴里问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心腹们彼此看了看,其中杀伐决断的武将率先抱拳道:
“自然是处置了他们以儆效尤!”
但有的却持不同意见:
“殿下,如今这个节点怕不方便如此做。不如先打发到边远之地,等朝堂稳定下来后再动手?”
“殿下……”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声音此起彼伏,意见也大抵可以分为两派。
一是以雷霆手段干脆利落的处理了赵家,二是暂且缓一缓,不急在一时。
霍岑寂面色如墨,揉了揉眉心,手轻敲着桌面让他们暂且安静了下来:
“此事本王暂且再想一想,至于登基一事就先准备吧。”
“是,殿下!”心腹齐齐应答,眼中是遮不住的喜意。
于是在筹备商议登基事宜时,有人提出依旧按照本朝习俗请出圣安寺德高望重的高僧为大礼祝祷。
霍岑寂“嗯”了一声,虽然并不在意,但还是没了拂了臣下的好意。
“便派人去请吧。”霍岑寂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的说。
听到这话,那人面露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殿下,以臣之见,不如殿下亲自去请更显诚意。”
那群僧人向来清高脱俗,此番变更皇权来得突然,也不知他们是否愿意为殿下的登记大礼祝祷。
但若是殿下亲去,说不定能将此事稳妥的办下来。
霍岑寂垂眸不语,就在那人以为此事不成时,霍岑寂低哑的声音忽的响起:
“安排吧,本王去圣安寺一趟。”
唐瑜希望他坐上那个位置,那他势必不能在这些事上出了差错。
他要如唐瑜的心意,名正言顺的一步一步走上去。
那人大喜,立马应下:
“是!臣这就去办。”
登基此事赶的急,好在之前他手下的人便已经开始准备,不然是难以在下月十五前准备好的。
霍岑寂撩起车帘,看着宫墙逐渐在身后成了一个小墨点,神色淡淡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宫里有惦记的人,所以便只是离开半日就已经生出了些不愿的心思来。
霍岑寂轻叹了一口气,只盼着快些忙完这些琐事。
回去后偷偷看一眼唐瑜也让他安心些。
一路上树影婆娑,蝉鸣声吵闹个不停,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半山腰上的圣安寺逐渐出现在眼前。
霍岑寂身形修长,从马车里探身出来踩着凳子一步踏在了地上。
他瞧着不远处的红墙金瓦,飞檐翘角,止住了随从要跟上来的动作,留下一句“在此等候”便自己迈上了青色的石阶。
漫长的石梯仿佛一眼望不到头,霍岑寂此时却显得格外耐心,一步一步向前,没有一丝不耐烦。
直到步入平坦境地,硕大无比的菩提树映入眼帘,寺庙顶上铺满的琉璃在日光的映照下格外闪耀。
霍岑寂停驻了片刻,似乎是在注视那宏伟壮观,令人心生敬畏的巍峨寺庙。
最后他身形微动,神色淡然的提脚迈进了圣安寺。
在那悠远的钟磬之声中,霍岑寂整个人仿佛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本就不信佛。
又谈何敬畏之心?
霍岑寂嘴角浮现一丝嘲意,但却未曾停下脚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