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唐瑜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因为霍岑寂欲言又止,轻轻的推开他后面露担忧之色:
“你…如今的身体恐怕还要养些时日。”
“孤很好!孤真的很好!”唐瑜语气强调,恨不得身体力行证明给霍岑寂看。
霍岑寂迅速点头,但看起来更像是在配合他:
“嗯,我知道的。”
唐瑜:“……”不,你不知道。
“那好吧。”唐瑜语气幽怨,无意中低头看见垂落身前的平安符忍不住问道:
“这是你今日求的?可是孤记得你分明不信这些东西。”
霍岑寂“嗯”了一声,见唐瑜拿起那平安符仔细的端详,最后垂眸十分平静的说:
“现在信了。”
“嗯,你说什么?”唐瑜惊讶抬头,似乎没想到霍岑寂居然会改了心意。
“没什么,今日练功累吗?现下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我陪你一起用晚膳吧。”
霍岑寂自然的谈论起晚膳一事,果不其然唐瑜立马分了心神,不再执着于那个问题,而是和他一起并肩往寝宫去。
此时他们的影子被斜阳拉长,落在地面的影子难以分出究竟是谁的。
难得的安静成为了两人都格外享受的时刻,虽然没有说只言片语,但是两颗心的距离似乎比之前又近了些。
唐瑜眯着眼睛,瞧着地上不分你我的影子,心底忽然落下一声叹息来——
“真是傻啊。”
分明不信佛,却为别人改了心思。
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
待两人走到寝宫时,提前赶回来的小侍官早就估摸着时辰备下了饭菜。
只是他没有想到,摄政王竟然跟着陛下一同进来了。
难不成摄政王还想着和陛下一同用膳?
敏感的小侍官总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点。
但这样的念头只出现了片刻,便被他立马驱散了。
摄政王自然不可能让陛下一个人回来,他这么想的确有失偏颇了。
于是小侍官见到两人进来后先后行了礼,恭敬颔首道:
“陛下,摄政王殿下,可以用晚膳了。”
“好。”唐瑜面上温和的笑了笑,打心底里佩服小侍官的眼力见。
他知道小侍官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和霍岑寂的事,因此一提到霍岑寂,小侍官多少都有些不情愿。
但是没想到今日倒是没有以往的那股别扭劲了。
唐瑜面露赞许,毫不遮掩的牵过霍岑寂的手对着小侍官吩咐道:
“下去吧,孤与摄政王不用人伺候。”
“是。”小侍官垂着头,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
但他从余光中还是看到陛下的手和摄政王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宛若爱侣一般。
小侍官实在不敢再往下想,于是匆匆退下后并贴心的合上了门。
直到屋中只剩他们二人,霍岑寂才声音艰涩的开口道:
“你当真不怕旁人知晓?”
之前他们二人捅破窗户纸,纠缠在一起后,他也曾半开玩笑问过唐瑜一个问题——
“不知陛下介意旁人知晓我们的关系吗?”
“这事不可让旁人知晓。”年轻俊朗的唐瑜彼时还睡在他的身侧,但一听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给了回应。
他心里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听到那预料之中的回答时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的难受。
情爱滋生妄想,偏偏唐瑜比他还要理智。
如今不过是唐瑜身边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他便已经心绪浮动,不能自抑。
他还真是有些容易动容啊。
霍岑寂乌黑深邃的眼眸浮现出几丝无可奈何,最后连为难唐瑜都不忍心了,于是干脆说起了别的转移唐瑜的注意力:
“先用膳吧,用完膳才好服药。”
说着他就要来牵唐瑜的手,但没料到唐瑜倒是颇为主动且强硬的率先抓住了他。
手中温玉一般的触感传来,力道较之前要重了许多。
霍岑寂心下错愕,似乎不明白唐瑜为何态度一下子变得强硬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便知晓了答案,只见唐瑜声音清冷克制,其中却掺杂着几分哀怨:
“难不成摄政王以为孤不愿意将我们的关系宣之于口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霍岑寂任由唐瑜攥着他的手,耐心的解释道:“我知你身为帝王身不由己……”
“孤是身不由己,但更不愿你陷入非议……”唐瑜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侧着头似乎不愿让霍岑寂看见他脆弱的一面。
实则,唐瑜心里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霍岑寂作为统治大祈长达数年的明君,不仅励精图治,还推行改革,将朝中贪污的不良风气摧毁了个七七八八。
这样被后世记载为“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的人,又怎么能跟帝王艳事沾边呢?
即便是在原剧情中,主角攻也是甘心做霍岑寂背后的男人,压根没有提过让世人知晓的想法。
所以,他一个不起眼的炮灰渣攻又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呢?
因此之前他都是让霍岑寂翻窗进入寝宫与他相见的,于是这么偷偷摸摸几年下来,旁人果然一点都不知他和霍岑寂之间不一般的关系。
包括他身边最亲近的小侍官。
只是没想到,霍岑寂心中还是在意的。
甚至在意的程度比他所想的还要深几分。
所以这是心病,得好好治一治。
唐瑜知道霍岑寂最吃他这一套,只需眼眸半垂,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再不经意间泄露几分黯然神伤,便能让霍岑寂心疼的走上来拥住他。
当然,要是眸中带着点湿润的水汽,这一招便更好用了些。
霍岑寂便就是这般近距离瞧见了唐瑜眼中湿润的光泽,甚至还仔细的注意到了唐瑜那修长的眼睫也仿佛被水汽打湿一般,变得湿漉漉的。
唐瑜皮肤本就白皙,不知是不是伤心所致,脸色似乎又白了两分,因此衬得唇色越发殷红。
霍岑寂喉结微动,哪里还记得清唐瑜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整副心神全落在了唐瑜身上,蹙着眉,心里悄无声息浮现几丝懊恼来——
刚刚在后殿他为何要拒绝唐瑜?
明明……春色这般诱人。
*
而唐瑜等了半天,不仅没有等到“温香软玉”来投怀送抱,更是连一句心疼的话语都没有听到。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唐瑜悄悄抬眸看向霍岑寂,意外看见霍岑寂居然有几分出神。
难道……难道这一招已经不好用了?
唐瑜将硬挤出来的哽咽声咽下去,心里想着还是干脆先用膳算了。
虽说下午也没练一会儿,但是奈何这副身体孱弱不争气,腿脚不仅发酸,肚子还饿得厉害。
可惜唐瑜嘴唇微张正欲开口提议用膳,忽的,一张带着点微凉的柔软唇瓣便凑上来极尽辗转,如此研磨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最后又轻轻咬了他一口,落下的每一个吻都仿佛带着炙热的情意。
唇上传来一阵轻微疼痛的唐瑜:“……”
刚刚你不是这样的。
真的不是这样的。
“咳咳……”霍岑寂感受到唐瑜疑惑不解的目光,于是眼眸慌乱的垂下,随即退后一步,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以手掩唇清了清嗓子。
唐瑜:孤的“爱妃”好像在掩耳盗铃……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说,这番滋味还是不错的。
唐瑜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明明这是再平常不过的行为,但当唐瑜这番动作落在霍岑寂眼里,却如同放大一般,心口发烫。
霍岑寂呼出一口气,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从前。
原来他之前竟然如此能忍得吗?
若换作是现在……霍岑寂垂眸不语,只恨不得下一秒就去太医院看看柳自青究竟有没有钻研出新的方子来。
“用膳吧,陛下。”霍岑寂声音淡淡的,显得十分平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辛苦的忍着,才没有将人扑倒床榻上。
这倒让霍岑寂想起第一次见唐瑜的时候了,彼时他高中状元,已经进了翰林院任职。一次先帝召他与赵元启同去御书房议事,但实际上是为了先帝唯一的皇嗣选太师。
他能从先帝的举止行为中瞧出一丝端倪来,但对于先帝抛出来的问题,他还是一一尽心的给出了回应。
只是他没有想到,选太师这样的大事,先帝竟然让尚且年幼的唐瑜自己做决定。
当他见着一道孱弱身影从山水屏风后走出来,他望着那道年轻瘦弱的身影,心头却立马浮现一句话——
“少年之姿,如玉如琢。”
这般看着如同琉璃般精贵易碎,需要人捧在手中小心呵护的人物竟然就是大祈之后的帝王吗?
他那时心中是存了几分偏见的。
特别是当唐瑜开口选了他之后,在每日照例辅佐唐瑜四书五经的相处中,他才逐渐意识到面前这位太子有多娇气。
不过是罚他抄书,他便委屈的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有时赵元启瞧见了,还要出言相讽他铁石心肠。
可是哪一回他真的让唐瑜抄完了?
霍岑寂知道皮相是最不可信之物,但是心中牢记的东西在碰到唐瑜时便总是能轻易的丢弃。
甚至后来,当两人的关系像蒙了一层纱一般,若隐若现又令人遐想之时,他也没能忍住唐瑜的几句言语撩拨,轻而易举的上了唐瑜的龙塌。
也就是自那时起,他与唐瑜之间的君臣关系便再也不纯粹了。
说起来,这与唐瑜出色的皮囊脱不了干系。
唐瑜瞧着霍岑寂的眼眸变得越发暗沉,就像是风云变幻般变化莫测,分不清下一秒是疾风骤雨还是电闪雷鸣。
不过从霍岑寂有意无意看过来的视线中,他很清楚一点——
霍岑寂似乎想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炙热的眼神混合着占有欲,如同乌云压境一般极其具有压迫感。
可是他也没做什么啊?
唐瑜无辜眨眼,心里却忍不住暗戳戳的期待着——
“别忍了,扑上来吧。”
其实他也很想投入他大奈老婆的怀抱的。
霍岑寂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懊恼自己定力不足,于是将心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统统压下去后,眉眼从阴沉转为和缓,语气加重强调道:
“陛下,用膳吧。”
这话是说给唐瑜听的,但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唐瑜失望的收回眼神,“哦”了一身,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腰间束着一条龙纹玉带,越发将腰身显露出来。
跟在后面的霍岑寂眼中又是一动。
还是用完膳就去瞧瞧柳自青在忙些什么吧。
这么些时日过去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递过来。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下去,点亮的几盏烛火将大殿内晕染出温暖的氛围,唐瑜和霍岑寂两人对坐,唐瑜还未动筷,霍岑寂便如同做过成百上千次一般熟稔的夹起被剔干净的鱼肉送到了唐瑜的碗中。
“我可以自己来,你也快用,别尽顾着我。”
唐瑜知道霍岑寂去圣安寺待了一天,想来他应该也没吃什么,如今才一落座,他就只顾着给自己夹菜,自个儿呢?
唐瑜正想感慨一句“傻”,便听见霍岑寂语气含笑着说:
“怎么?从前与陛下一同用膳时,陛下可是很享受臣的伺候。况且这些不过是小事,只能陛下能多用些,臣做什么都可以。”
唐瑜不自在的动了动,对于霍岑寂口中的矫情人设不是很想认领。
是这样的,他之前颐指气使让霍岑寂为他夹菜不过是想让霍岑寂感受到由于两人之间的地位悬殊所造成的不平等,从而日积月累下来让霍岑寂感到厌倦。
但好像……霍岑寂当时看着似乎很是甘之如饴?
咳咳,扯远了。
现在他可做不来那种事情。
于是唐瑜勾着嘴角轻轻一笑,温柔关切的说:
“孤知道。但是孤不想让摄政王饿着来做这些……”
橘色调的温暖烛火映在唐瑜的侧脸上,更显得他温润如玉,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搁在光影下面透亮却又泛着淡淡柔润的光泽。
听闻这话,霍岑寂心神微动,一股甜滋滋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他不喜嗜甜,就连糕点之类的东西也很少碰,只是偶尔能从唐瑜身上闻到甜味,那是唐瑜在服完药后,吃了蜜饯后口中还未散去的味道。
他偶尔尝一尝唐瑜的嘴角,也能窥得两分甜味。
可是他从不知晓,原来真正沁入心中的甜竟然是这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