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李中易终于等到了柴荣对他的新安排。
“门下,逍遥县侯,破虏军都指挥使,卫州团练使李某,国之干臣,素有能吏之名……除银青光禄大夫,敕授龙图阁待制,朔方观察处置使,朔方押诸蕃部落使,灵州刺史兼兵马都总管……尔其钦哉,可!”
天使传下的诏书,出自翰林学士知制诰的手笔,典型的四六格式,废话颇多,而且,李中易的头衔之长,令人头晕目眩。
银青光禄大夫,是从三品文散官,只是荣誉性质的头衔罢了,不值一提。
龙图阁待制是从四品的馆职,看似是个虚衔,却意味着李中易是天子身边的亲近词臣,以后有机会入阁为相。
朔方观察处置使,地位比朔方节度使略低,主要以行政为主,辖区内有两州之地,盐州和灵州。
可喜的是,李中易获得了灵州刺史兼兵马都总管的身份,这就意味着,他从此以后,至少是灵州的土皇帝。
至于,朔方押诸蕃部落使,其实就是朔方境内的所有归附大周朝的蛮族,都归李中易节制。
接了诏书之后,李中易心想,柴荣看来是听从了他的国策,先定西北,夺取河套的马源地之后,再复燕云十六州。
后周的朔方节度使府,其管辖的范围,比晚唐时期,要小得多,仅有区区两州之地。而且,朔方节度使府是大周朝西北边境,最偏僻的一个节度使府。
实际上,李中易辖区的北面、南面和西面,都是党项人的地盘。党项人名义上尊奉大周朝为正统,暗地里搞的就是独立王国的那一套,既不听调遣,也不听政令。
柴荣虽然没把破虏军给李中易带走,却安排了郭怀率领的这一千多旧部,跟着他去灵州上任。
说实话,李中易对于这个安排,已经知足了。他的手头若是没有一支如臂使指的强兵,西北边境地区那些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夷们,绝不可能乖乖听话。
咳,党项人有数万兵马,李中易的手头,只有区区一千来人,又是以少打多的局面啊!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又是柴荣对他的一次重要考验,如果顺利的平定了党项诸部落,李中易在柴荣心目中的地位,更上几层楼,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为了李中易即将驻边的事情,李家的上上下下在瓶儿的使唤下,全都忙碌了起来。
出守边关的行李都还好说,随便瓶儿去收拾,李中易感到头疼的是,究竟要带哪个小妾去上任呢?
身为边关守臣,李中易的父母儿子,都必须留在开封,等于是变相的人质。
李中易此去灵州,肩负着平定党项的军事重任,不可能带一大堆小妾去享福。
高丽的孪生三姊妹,只有一个跟着,就没啥意思了,李中易只是略作考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瓶儿要管家,照顾好狗娃,只能受委屈,留在家中了。
六妾之中,这就排除掉了四个,就剩下藤原樱和芍药了!
李中易眼珠子微微一转,嘿嘿,干脆谁都不带,暗中把费媚娘接去灵州,长相厮守得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李中易故意没有发话,直到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才向群妾们宣布了他的决定。
好家伙,李中易的决定公布之后,家里立时炸了锅。芍药哭着喊着要跟他走,彩娇泪眼婆娑的直叫姐夫,樱没哭闹,却小声说,她擅长侦察敌情。
李中易哑然一笑,倭人岂知党项话,樱这个倭忍,即使去了西北,连话语都不通,典型的无用。
“好了,都给我住嘴,吾意已决,不必多言。”李中易的下了决心的事,至今还没有推翻过的先例。
啥叫夫主?就是小事装糊涂,大事一言决之,不容置疑。
五天前,陛辞的时候,柴荣私下里给了李中易一份密诏,任命他为西北行营都虞候。
李中易名义上没挂军职,只带了一千多兵将上任,柴荣就是不想打草惊蛇,让党项人提高警惕心。
由于朔方距离京兆府(今西安)实在是太过遥远,李中易倒没要求多带兵马,而是请求柴荣,拨给一些造箭、冶铁的工匠,以便就地建起军器监的灵州分监。
柴荣也知道灵州路遥,不仅军器供应艰难,而且,粮食等物资的输送,更是个要命的大问题,也就答应了下来。
大军出发之后,郭怀显得异常兴奋,笑道:“重回香帅的麾下,末将高兴死了。”
李中易摸着下巴说:“世事无常啊,转了一大圈,还是老弟兄聚在了一块。”
姚洪笑道:“姓左的前几日说过,此次机会实在难得,他最想做的是,重建安西都护府。”
李中易瞥了眼人小鬼大的左子光,笑着问他:“就怕时间不够啊。”
柴荣也就这几年的寿命了,老天爷会给李中易留下多少时间,去收拾西域的残局?
“老师,事在人为嘛,党项人兵马虽多,却分散在了银、夏、绥三州之地。如果朝廷发大兵从慈州北进,吸引住党项人的主力部队,掩护咱们悄悄的进攻,破夏州,还是很有机会的。”左子光足智多谋,精明能干,只是受了李中易的影响,他如今已是妥妥的大汉主义者。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欲破夏州,必先平定诸蕃,否则的话,我这边大军未动,夏州就已经知道了。”
朔方的问题,主要是归附的蛮夷们,时叛时服,谁给好处,就替谁卖命,很难确定他们的真实立场。
整个朔方,位于大周国的最西陲,草原蛮族杂居最多,民族问题也最复杂。
据李中易从枢密院抄来的一点粗浅的资料,整个朔方境内,除了党项人的杂部落之外,还有吐谷浑,回鹘,室韦等十多个民族的大小数百个部落。
就社会性质而言,这些蛮族,基本都还处于奴隶制社会,出则为兵,归则为牧民,流动性也非常大。
确实是个很难啃的硬骨头啊,李中易想到这里,不由眯起两眼眺望着远方,西域,我来了!
行军的途中,李中易发现,身边的这些老部下们,依然还在按照他以前制订的练兵打仗的条令,严格予以执行。
如今的李中易,早已不是军事菜鸟,仅从行军队列的编成情况,他就可以看得出来,老河池乡军已经落后于按照全新制度编练的破虏军。
单从军事角度来说,破虏军已经十分接近于近代意义的合成军种,不仅远中程打击的武器配备较为齐全,而且,近程肉搏的阵形配备,也比较合理。另外,破虏军为了防备骑兵冲击的盾车,也是按照一个什一辆的标准,予以配置。
两相比较之下,老河池乡军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没有经历过数万人的大兵团正面血战。
以前,由山民组成的老河池乡军,在李中易的统帅之下,打的基本都是游击战。
论机动能力,以李中易的看法,老河池乡军应该远强于破虏军,打不过就跑的本事,尤其突出。
“此去灵州,路途异常遥远,闲着也是闲,正好适合练兵。”李中易从李云潇的手头,接过由他亲手编写的全新练兵作战纲要,递到了郭怀的手上。
由于水师被调去了长江流域,防备南唐的偷袭,所以,李中易的这一小股兵马,只能走陆路,去灵州。
这一路行去,真叫作路漫漫呐,大军西出开封,经郑州,西京(洛阳),过潼关,抵达京兆府。
京兆府,旧长安,自从被黄巢攻破屠城之后,早已不复当年盛唐之时,全球第一大城市,那繁花似锦的荣景。
偌大个城市,只有区区数万人而已,市面异常萧条,别说不能和日益繁华的开封相提并论,就连西京都远远比不过。
在京兆府歇了一晚上,李中易继续领着老部下们,一边抓紧时间训练,一边赶路。
从开封到灵州,全程大约三千多里路,可谓遥远异常。
老河池乡军每天的行程,定为标准的八十里,一个多月后,这才抵达了朔方节度使所属的灵州。
灵州长史杨正高,率领满城文武以及有头有脸的吏员,出城十里,迎接李中易的到来。
“下官拜见李观察。”
因李中易的差遣之中,观察处置使的地位最高,也最有权力,所以,杨正高以观察相称。
“杨长史,辛苦了。”李中易含笑从马上下来,在杨正高的介绍之下,和他的属官们一一见礼,打招呼。
按照大周的制度,因灵州是上州,李中易的部下里边,不仅有长史、司马,更有佐贰官最高的别驾。
除了上述三个上佐官之外,灵州刺史府的属下,各县的县令,以及录事参军事,录事,七曹参军(判司)以及市令、博士等佐官。
整个刺史府的架子倒是搭得蛮大,麻雀不小,五脏俱全!
另外,观察处置使府的判官、掌书记,也都赶到了郊外,恭迎顶头上司的到来。
李中易扫视了全场一周,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这个押诸蕃落使已经到任,蕃族部落的人,到场迎接的却没有多少人。
汉、蕃的容貌和服饰迥然不同,李中易一眼就可以看出,好象蕃部的人不怎么欢迎他的到来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