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从阮得知了正确的答案之后,良久无语,末了,他忽然说:“五哥啊,人家已经远远的走到了咱们的前头去了。”
马五哥心里明白,老太公肯定指的是,那一年,府州军偷袭银州的路上,还没正式开打,就因为瘴疬导致三分之一的人马,失去了战斗力,只得无功而返。
虽然路上经历了一波三折,灵州军依然在第五天的傍晚,赶到了距离夏州城三十多里地的一个名为石口村的小村庄。
等李中易和折从阮赶到之时,郭怀手下的蕃汉骑兵,早已经将小村庄控制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
略事休整之后,李中易在本村一个富户的家中,召开了临战前的最后一次军议。
“诸位,夏州只有两座城门,我军又是以多打少,以有备击无备,此战的要点在于,必须牢牢的控制住城门,不使城中逃掉一人。”李中易作了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左子光命人抬上刚刚组合完毕的夏州详细作战沙盘。
当折从阮,从沙盘上,看清楚了夏州东、西两座城门内的建筑详情之后,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气。
灵州军将夏州的实际情况打探得如此清楚,可想而知,马五哥所言一点没错,李中易早就贪婪的盯着夏州了。
“郭怀,你统帅东部攻击集群,共计马军四千,步军两千。你务必注意,破了城门之后,马军必须在第一时间冲进去,突击东城的党项守军大营。另外,所属的步军以控制住城门为第一要务,直到和西边的主力汇合为止。”
计划早就拟定完毕,李中易不过是照本宣科,做进一步的强调罢了。
“末将遵命。”郭怀叉手行礼,接过李中易递过去的调兵鱼符,以及左子光给的调兵铜印,这才再次坐下。
折从阮眯起两眼,定神细了一阵,他惊讶的发觉,灵州军的调兵手续,竟然如此的繁杂和严密。
从郭怀的表现来看,折从阮推断出了,在灵州军中,恐怕必须鱼符和铜印齐备,才有可能调动兵马吧?
这么一来,固然有僵化的一面,可是,折从阮越琢磨,越觉得李中易控制军队的新方法,异常有特点,不,是异常有优点。
折从阮也是掌军多年的老将,名将,他自然心里明白,真正能够推翻一方诸侯统治的,除了自家军队谋反之外,就是外敌入侵。
嗯,回府州之后,一定要李中易的这种控制军队的方法,在折家推广下去。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折家内部也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需要及早扼杀于萌芽之中。
折家军虽然勇猛善战,名义上的兵权统一在折德扆的手上,实际上,折从阮几个亲弟弟的手上,依然掌握着一股不小的势力。
府州的实力并不算特别强大,这就需要家族的基本武力,必须集中使用,谁都没有搞分裂的本钱,这是折从阮的基本考量。
直到会议开完,折从阮始终没有听见最想了解的一件大事:坚不可摧的夏州城门,怎么破?
天色全黑之后,灵州军的将士们提前饱餐了一顿战饭,依然是羊肉汤泡烙饼,配腌萝卜条佐餐。
吃过饭后,略事休息,灵州军的将士们,嘴衔木,马裹嘴,马蹄包上杂布头,悄无声息的朝着夏州进发。
万余大军在漆黑的夜晚出发,居然没有举火,类似的场景,折从阮在一路之上,已经看见过好几次,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在距离夏州十里的一个三岔路口,提前赶到的宋云祥,早早的和左子光的人接上了头,并被领到了李中易的马前。
李中易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宋云祥的胳膊,十分用力的摇了好几下,这才欢喜的说:“多亏了你,辛苦了!”
李帅如此的不拘小节,宋云祥仿佛喝了蜜水一般,他咧嘴笑道:“香帅,下官幸不辱命,夏州城一切正常。”
微弱的星光之中,李中易用力的点点头说:“好,好,很好,老宋,城破之后,记你的头功。”
宋云祥笑着说:“功劳不功劳的,下官真没太在意,只要替朝廷灭了心腹大患,下官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折从阮在一旁听得异常真切,他心下不由大为感慨,正是因为有了无数类似宋云祥这样的仁人志士,出生入死的替朝廷卖命,民族之光这才生生不息呀!
虽然,折从阮暂时还不知道宋云祥的姓名,可是,他心里却已经明白得很,必是李中易提早安排在夏州附近的细作。
大约初更天,在夏州城外五里的无名之地,灵州大军一分为二,郭怀领着他的部下,转道去了夏州的东城外。
剩下的主力部队,则在李中易的率领之下,悄悄的来到了西门外,距离城墙三里左右的地方,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牙兵们快速的悄无声息的立下了中军大帐,折从阮注意到,大帐的外面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也许是担心被夏州军发现,大帐之中套着小帐,李中易陪着折从阮一起坐到了小帐之中。
折从阮细心的发现,小帐门朝着内侧,掀帐门暴露出的光线,根本照不到大帐口。
李云潇亲自捧着茶盏,替李中易和折从阮上了茶之后,就默默的站到李中易的身后,一语不发。
“李帅,老夫琢磨了很久,始终没有想明白,这夏州的城门如何攻破?”折从阮看似随意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折公,等到了三更天,您自然也就知道了,请恕下官暂时卖个关子。”
折从阮始终不相信,坚不可摧的夏州城,会在一夜之间被攻破,更何况,夏州城中还有超过一万多名拓拔家的心腹兵马。
坚城,搭配上的精锐的勇士,即使是折从阮想破了脑壳,也只能望城兴叹,无可奈何!
刚过二更天不久,左子光命人来报告李中易:“西门已经准备就绪,正在等待东门那边的消息。”
李中易惬意的喝了口热水,嘴角微微一翘,信口说:“大事定矣!”
折从阮依然是一头雾水,大事已定,凭什么定呢?
李中易明知道折从阮很想知道其中的内幕,却故意继续卖关子,有些事情,陡然间爆发的震撼力,绝对比提早知道,要强烈得多!
话句话说,李中易就是想让折从阮知道知道,战争,尤其是攻城战的内容,从此有了新常态!
三更天的时候,东门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由于夏州的党项人太过自信,装在棺材内的炸*药,已经顺利的埋进了城门洞的下边。
李中易轻笑了两声,吩咐一声:“开始!”折从阮心想,大战,终于要开场了。
就在李中易想轻装出帐的时候,却被李云潇抬手拦住了去路,李云潇小声提醒说:“弩矢不长眼睛,您如果不穿上铠甲,就只能从小的尸体上面跨过去。”
李中易一阵头疼,面对李云潇坚定的眼神,他只能无奈的换上了厚实的明光铠。
折从阮有趣的望着,李中易和李云潇这对主仆,他心想,如果这里是折家的大帐,马五哥那个老货,也肯定会逼着他换上铠甲吧?
在李云潇率领的牙兵营的护卫之下,李中易和折从阮骑着战马,并肩出现在夏州的西门外。
凛冽的寒风中,灵州军的将士们,屏息肃立于阵前,等待着他们的统帅下达进攻的命令。
眼尖的马五哥忽然发觉,黑暗之中的城门洞内,隐约有一道刺目的光线,迅速的向夏州城墙那边接近。
那是什么?马五哥狐疑的盯着那道光线,皱紧眉头,想破脑袋,始终没想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东?
突然,在夜空之中,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野狼的嚎叫声,折从阮惊讶的发现,围在他身边的人,包括李中易在内,全都抬起手臂,死死捂住双耳。
这是要干啥呢?
就在折从阮迟疑不定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之中,突然传出剧烈的爆炸声,“轰隆!”地动山摇,震耳欲聋,以至于,折从阮的两耳,被震得发麻,嗡嗡作响。
骑在马上的马五哥,一个没留神,竟然没有控制住胯下的战马,差点被抓狂的战马给甩下马背。
这时,折从阮看得很清楚,冲天的火光映射下,原本坚不可摧的夏州城墙,整个的被掀上了半空之中。
“啪!”一颗飞来的小石子恰好砸中了折从阮的交脚幞头之上,促不及防之下,这位老太公疼得椎心刺骨,如果不是马五哥眼明手快,差一点要栽下马去。
“工程营听令,随我铲平障碍物!”剧烈爆炸的余威过后,在左子光的命令声中,提前做好了准备的灵州军工程营的官兵们,将手里的铁锄铁锹之类的工具,抗在肩头,快步冲向了已经残破不堪,门户大开的夏州西门。
不大的工夫,远处的夏州东门,也紧跟着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直到此时此刻,折从阮才从耳鸣目眩的窘境之中脱离出来,他深切的意识到,如此大的动静,李中易这小子居然没有事先予以提醒,显然是想给他一个极大的震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