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蜀主昏聩无能之极,却妄想一统天下。那昏主以微臣之父的性命相逼,臣不敢不从,还请陛下明察。”李中易哭丧着脸,装模作样的拜倒在柴荣的跟前。
“哼,朕奉劝于你,奸佞之事,可一不可再,明白么?”柴荣本就是雄主,自然明白蜀主孟昶玩的那点子小把戏,李中易不过是胁从罢了。
李中易心知,柴宗训的病情还用得着他,柴荣不可能把他怎么着滴。
见柴荣搭了梯子让他下台阶,李中易赶忙指天誓日,极力撇清与天神之间的关系。
柴荣笑着摆手说:“好了,好了,起来吧,你是什么人,朕还是知道一些滴。”
李中易察觉到柴荣的心里不太爽快,当即见好就收,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到老柴同志的身前。
“玉娘那边的情况很糟糕,你先随朕去她那边瞧瞧。”柴荣吩咐过后,迈步就走,根本就没打算听取李中易的意见。
李中易心想,柴荣同志还真是个好同志,儿子和妹子同时得了重病,却让他先去治疗柴玉娘。
在庆寿宫的一处偏殿门前,柴荣正欲举步进门,却听李中易大声说:“陛下请留步,这疟疾其实是通过蚊虫过人的血毒之症,如果不能及时的驱除蚊虫,微臣担心会更加麻烦。”
柴荣停下脚步,扭头盯在李中易的脸上,笑着问他:“你这种说法,朕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李中易一脸严肃的说:“陛下,臣绝非虚言,疟疾之因便在于此。”
站在李中易的立场上,柴荣无论是死在北伐的路上,还是崩于妃嫔的床上,都和他李某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现在的问题是,柴荣万一也感染上了疟疾,而李中易就在他的身边,其中的险恶之处,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柴荣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李中易,现场一片死寂,一旁伺候着的太监们和带刀侍卫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半口。
也许是从李中易那清澈可以见底的眼神里边,看出了他的坚决,柴荣忽然拉下脸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冷脸的柴荣,远比笑眯眯的样子,可亲得多!
“回陛下,微臣打算用艾草和雄黄,熏遍整座宫殿,彻底的驱除蚊虫。然后,再用蚊帐,严密的遮挡所有通风的门窗。在驱蚊之后,所有伺候过梁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的宫女和内侍,暂且隔离,以免疫病继续传染。”李中易有条不紊的说了一大堆要求,这些都是他的老本行,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多费脑子。
“就这么简单?”柴荣板着脸,质问李中易。
这几日,柴荣频频召见御医,由于问得很细节,他已经非常清楚,疟疾的凶险之处。
即使御医们没敢明说,柴荣也猜测得到,凡是得了疟疾的人,都可谓是九死一生,很难幸免。
柴宗训,是柴荣的第四个儿子,又是大符皇后所亲生的嫡子,还是现存的皇子之中最年长的一位,他在柴荣心目中的地位,异常之重。
在柴宗训之前,柴荣其余的三个儿子,都和郭威的家人一起,被后汉的昏君下诏,屠杀得一干二净。
直到郭威登基之后,已经三十多岁的柴荣,以太原郡候的身份,坐镇澶州的时候,才又喜得了柴宗训这么一个鳞儿。
由于担心柴宗训过早的夭折,柴荣一直故意以六哥儿相称,图的就是多子多福,长命百岁的吉利喜庆之意。
柴玉娘,是柴守礼的第三女,柴荣的最疼爱的幺妹。因柴玉娘是女儿身,对于皇权没有任何危害,她的性子又异常爽利,所以一直深得柴荣的宠爱。
身边的两个至亲,几乎同时患了不治的疟疾,柴荣的心情,糟得不能糟!
“陛下,哪有这么简单?”李中易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成竹在胸,也要故意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吓唬柴荣,“臣心里确实没有多大的把握,具体的诊治效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苍天开眼。”
江山是柴荣的,不过,划时代的高超医术却是李中易的法宝,柴荣想不被忽悠都不可能。
柴荣也知道李中易的难处,整个皇宫大内的御医们,全都束手无策,他也没有办法苛求李中易。
更何况,柴荣面对治绝症这种大事,真把李中易逼急了,他就更不敢下方子了,反而会带来极其严重的恶果。
如果柴宗训最终不治,即使柴荣宰了李中易的全家老小,又有何用?
客观的说,一百颗李中易的脑袋,都抵不上柴宗训的一根小手指!
“嗯,你替蜀主炼过仙丹,朕信得过你。”柴荣尽管心中难掩失望,却也不失雄主的风范,直接拿大帽子,把李中易罩得死死的。
仙丹二字,从帝王的嘴里说出来,李中易即使用脚趾去思考,也知道其中隐藏着浓浓的威慑之意味。
还没等李中易说话,柴荣忽然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开心”的说:“有些日子没见你家的狗娃了,那小家伙如今肯定比以前更可爱了吧?唉,就在前几日,六哥儿还一直嚷嚷着,要和他一起耍子呢。”
李中易的背心,当即冒出毛毛的冷汗,姓柴的这是要绑架人质,搞恐怖平衡啊!
“多谢梁王殿下挂念,犬子最近……”李中易刚想替儿子打掩护,却不料,柴荣笑嘻嘻的说,“朕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差点忘记了,折氏最近吐得比较厉害?唉,朕的手上,恰好有一个止吐秘方,百试百灵,不如,就让折氏暂时进宫来养胎吧?”
这话说得太重了,重到李中易压根就不敢找借口拒绝,皇帝都说了,是百试百灵的药方,他能够说啥?
如果,李中易此时继续想躲闪,只可能越描越黑。若是惹得柴荣对他的忌惮之心,来一次总爆发,那就麻烦透了!
李中易心思略微一转,当即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诚惶诚恐的说:“陛下天恩,微臣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只能肝脑涂地……”
说这话的时候,李中易心想,幸好费媚娘和一对孪生儿女,一直被他隐藏得很深,否则,就连李思娘和灵哥儿,也绝对难逃此劫。
“来人,传朕的话,叫内给事杨向冲过来,好生伺候着朕最信任的李神医。”柴荣成心不想听李中易的废话,直接安排了心腹过来,说是伺候着,实际上,和监视有啥区别?
“无咎啊,朕信得过你,六哥儿和玉娘的病情,就完全托付于你了。”柴荣根本没看脸色有些不太正常的李中易,径直吩咐说,“朕一向是用人不疑的性子,朕许了你,在诊治期间,宫里的所有人,上至贵妃,下至杂役,都听从你的号令。”
李中易被柴荣逼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他本想申请特权的请求,还没说出口,柴荣就已经替他安排好了。
事已至此,李中易不仅无话可说,心里边也暗暗佩服柴荣的果决,不愧是一代雄主,契丹人的克星!
杨向冲其实一直守在柴玉娘的身旁,听了柴荣的召唤,他赶忙跑出殿外,跪地接了皇帝的口谕。
李中易的两眼虽然盯在杨向冲的身上,他的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只是,一时间,还没拿定主意罢了。
“李神医,小人随时随地听候您的吩咐。”杨向冲当着柴荣的面,毫不迟疑的给李中易行了跪拜的大礼,他颤抖着身子,脸色比色了亲爹还难看,哽噎着说:“只要您能够治好梁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的病,哪怕割了小人的脑袋做药引子,小人也绝不含糊。”
李中易十分有趣的盯在杨向冲的身上,嘿嘿,这小子的马屁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啊!
在这种医学并不昌明的年月,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宫大内,一直留传着很多离谱的传说。
用人肉做药引子,可以治好绝症,就是其中荒诞不经的一种。
内给事,这可是从五品下的,仅仅次于内常侍的最高等级内侍之一,其在内廷体系之中的地位,实在是高得惊人。
李中易察觉到,柴荣微微皱眉,尽管瞬间就舒展开来,可是,对精明的李中易来说,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陛下,臣需要很多名贵的药材,包括百年老山参、灵芝、人形何首乌……”李中易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极为稀有的药材,嘿嘿,柴荣既然不仁,拿他的妻儿做人质,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狮子大张嘴。
只要是难搞的所谓“好宝贝”,李中易都要在柴荣的面前挂个号,表达出他真心诚急君王之所急,忧君王之所忧的人臣之道。
说来也是奇怪,李中易要的东西越是珍稀,柴荣反而觉得更加安心,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乃至重新变得冰冷。
李中易暗中察觉到柴荣的情绪变化,倒没有太多的惊讶,贵人嘛,不用贵药,他反而要操碎了心滴。
以前,李中易不懂规矩,他刚开始替一位老干部看病的时候,根据病情,只开了几块钱的国产消炎药。
结果,李中易被愤怒的患者家属,叫到病房外的小会议室里面,关起门来,挨了接近三个小时的“狠批”。
又不需要你自己掏腰包,你操的那门子的闲心呀?某位家属的这句话,让李中易印象极为深刻,永世难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