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长的时间,一个内侍才走到行宫门口,把李中易领了进去。
这座行宫,其实是雄州前首富的私宅,柴荣北伐夺取了雄州之后,这里就成了临时的行宫。
李中易走在鸟语花香的小径之上,却无心欣赏雅致的风景,他心里琢磨的是:柴荣究竟得了什么病?还有没有救?
转过连廊,李中易被带了柴荣的寝宫门前,那内侍拱手说:“陛下单独召见李参相,请进去吧。”
李中易迈步走进寝宫,刚进门,就嗅到浓浓的药味。李中易的鼻子一向很灵敏,他从空气中飘散的药味之中,分辨出了好几种珍贵的药材,其中为首的便是百年高丽参。
咳,连高丽参都用上了,可想而知,柴荣的确是病得不轻呐。
这时,一幅宽大的明黄纱帘,彻底挡住了李中易的视线,他赶忙弯腰行了大礼,恭声道:“臣李中易叩见陛下。”
李中易等了一会,始终没听见柴荣的声音,他只得继续弯着腰,保持着行礼的状态。
“无咎,你总算是来了啊。”等了大约一盏的茶的工夫,柴荣的声音终于传入李中易的耳内。
柴荣的声音显得异常的虚弱,有气无力,中气严重不足。
李中易恭谨的说:“陛下,臣来迟了。”他故意说得很含糊,给皇帝看病的事,他可不敢说得太过直接。
“无咎啊,朕……怕是不行了……”柴荣的一番话,令李中易心头猛的一凛,他来不及多想,当即就说,“陛下何出此言?微臣不才,想叩请龙脉?”
也许是听出李中易的话语之中带着颤音,帘幕之后的柴荣,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的说:“朕悔之不及,居然信了方士野道之言,本欲长生不老,却中了丹毒……”
原来如此!李中易豁然开朗,历史上,柴荣驾崩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
柴家当年家道中落,柴荣被柴皇后看中,收为了养子。由于,郭威当时只是个中下级军官,地位不显,家用窘迫。
身为养子的柴荣,被迫走南闯北,经商贴补家用。他贩过粮食,卖过军需物资,甚至还贩运过一段时间的私盐。
所以,柴荣以前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差。
李中易此前一直没有想明白,柴荣为何会英年早逝,现在,答案已经揭晓,竟然是服了丹药。
古人炼丹,汞铅等重金属材料,必不可少。重金属中毒,以现在简陋的医疗条件,绝难救治。
只是,李中易还有一事不明,他身负神仙门徒之名,柴荣既然想吃丹药,为何不找他呢?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李中易惶急的伏地,哀声恳求柴荣:“陛下,微臣于医术之道,尚有几分自信。微臣想请龙脉一观,陛下若不答应,臣宁愿跪死在这里。”
“唉,好吧。”柴荣犹豫了很久,终于勉强答应了李中易的请求。
李中易爬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撩起明黄色的帘幕,却见,龙床之上同样笼罩着明黄色的绸帘,一只干枯的左手,颤巍巍的伸出床外。
嗬,李中易陡然发觉那只枯手,好悬,差一点惊叫出声!
“臣恭请龙脉。”李中易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故意颤抖着右手,搭上了柴荣的腕脉。
这一搭上了脉,李中易的心里猛的直打突突,好家伙,这可是病入膏肓的不祥之兆啊。
李中易不敢说实话,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陛下的龙体,主要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外邪入侵,两害齐下,就显得比较严重而已……”
等李中易搜肠剐肚的罗织了一大堆宽慰的话之后,柴荣这才有气无力的说:“李无咎,你就少说废话,朕还有多长时间?”
除非李中易是脑子进水的傻缺,否则,他怎么敢告诉皇帝,您老人家已经没几天可活了?
“陛下,您毋须太过担心,容臣开几个药方,换着服用,慢慢的调养龙体……”李中易当过御医,自然知道敷衍皇家的标准说法。
只是,柴荣显然不信李中易的宽慰之言,他幽幽的长叹之后,说:“朕自己的身体,自己个心里有数,李卿,你就不要再虚言,让朕白白宽心了。”
柴荣这话看似没啥,其实隐含着对李中易的指责,那意思是说:朕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敢说谎?
李中易和柴荣打过无数次的交道,他心里非常明白,任何一个服用丹药,期望自己万寿无疆的皇帝,都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己,痛苦的死去。
“陛下,臣的药方分为早中晚,每次喝的药都不同……”李中易根本不敢把话说满。
因为,根据脉相判断,柴荣是汞铅锡同时中毒,以现在简陋的医疗条件来说,即使是李中易开出的药方,也顶多只可能续命两个月罢了。
超过两个月以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李中易怎么敢打包票?
“陛下,臣……”李中易还想继续劝慰柴荣,柴荣却已经挥动着干枯的手,吃力的说:“李无咎,你的奏章朕已经看过了。朕此前……赐给你的紫金腰牌,权威远高于帅节,你自去安排吧。”
李中易还想再劝,柴荣却已经出言开始赶人了,“你且退下吧,朕累了。”
越是重病之人,疑心越重,李中易无奈之下,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几个响头,这才转身离开了皇帝的临时寝宫。
李中易的左脚刚刚迈过门坎,就见赵匡胤背着手,绕着寝宫转圈。
“元朗兄,怎么会这样呢?”李中易不知道赵老二究竟了解多少,故意含糊的问他。
赵匡胤搓着手,脸色凝重,显得极其担忧,他唉声叹气了一阵,这才小声说:“陛下突然病倒,宣御医入内诊治之后,却一个都不许离宫,愚兄心里急得要死,却又不知道陛下的病体,究竟如何了。”
这是要探底了啊?李中易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面上却既不显山,也不露水,他皱紧眉头,说:“陛下太过劳累了,都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无能啊。”
赵匡胤搓了一阵子手,憨厚的脸上,表露出焦急的神态,他忽然小声告诉李中易:“对面的契丹人,也许已经察觉到了异样,最近,他们的兵马调动异常频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