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赵匡胤的亲妹妹,赵雪娘出了事,李中易也不禁大吃了一惊,急忙问唐蜀衣:“她出了何事?”
“唉,前些日子,赵家的雪娘子在家里闷得慌,乘马车出城郊游。谁曾想,路遇一群饿狼,惊了马,翻了车,雪娘子身上多处擦伤,尤其是伤了脸……”唐蜀衣一边介绍情况,一边连连叹气。
上次去赵府的时候,李中易见过娇憨的赵雪娘,那小妮子长得异常之俊俏,十分可爱。如今,赵雪娘却因为车祸伤了脸,这可真真是天妒红颜呐!
“可曾延请名医诊治?”李中易脱口问道,转念间,却暗自摇头,他问的简直就是废话。
以赵匡胤如今的殿前司副都点检的崇高地位,京城内外有名有姓的名医,哪有请不到的道理?
“唉,怎么没请名医?赵家四处撒请柬,京城之中的名医,软硬兼施的请了个遍,却都不顶用。”唐蜀衣和老赵家打交道的次数比较多,和赵雪娘也见过几次面,相谈甚欢。
李中易抱着狗娃,坐到椅子上,略微一想,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谁知,李中易刚转过念头,就听李云潇快步跑进来,禀报说:“爷,赵府的大管家求见。小人问他何事,那大管家死活不肯细说,只是一个劲的哀求,放他随行的马车进府。”
李中易将怀里的狗娃放到地上,信手端起茶盏,刚喝了一口茶汤,眼前猛的一亮,唉,这个赵老二,简直算计到了骨头缝里了。
由于柴荣一直没有召李中易进宫陛见,所以,他这个北进帅臣的任务,也就没有彻底交任。
按照朝廷的规矩,李中易在陛见之前,绝不可能擅自离府。
然而,问题是,李中易有神医之名,向来都是手到病除。
赵家的老祖宗杜老太君,又是个偏疼幺女的性子,不可能坐视女儿毁容。既然李中易无法私下见客,那么,赵府大管家带来的那辆神秘马车里边,就很可能载来了赵雪娘。
一念及此,李中易不由把目光投注到唐蜀衣的身上,轻声吩咐道:“如果所料不错,赵雪娘应该来了,你赶紧去接待一下,命人收拾好……”
说到这里,李中易颇有些迟疑,赵雪娘乃是未婚的黄花大闺女,又是赵家的掌上明珠。
男女有别,不得不防。一旦,有不好的风声传了出去,赵家颜面扫地且不去说它,赵雪娘将来还怎么嫁人?
未婚私通的恶名,即使是重兵在握,地位崇高的老赵家,也难以承受!
李中易和赵老二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异姓兄弟罢了,并非正经的亲戚。
如今的风气即使再开化,岂有未嫁之高官家的小娘子,客居于他人外院之理?
由于李中易的逐渐崛起,迁居于开封城内的李氏亲族们,经常有上门打秋风,或是寻靠山帮忙理论的习惯。
人来人往之际,就算李中易安排得再严密,恐怕也很难确保,万无一失,消息不会走漏出去。
李中易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埋怨赵老二,兄弟,你这叫干的神马事体?
得了李中易的提醒,唐蜀衣这才恍然猛醒,脱口而出:“哎呀,不好办呐。”
李中易拧紧眉头,仔细的琢磨了一番,最终,想通了一个道理。
来求医的赵雪娘,不管是居于外院,还是住进二门以内,只要是走漏了风声,他李某人除了娶她之外,别无他法。
赵雪娘,有可能给李中易做妾么?咳,这简直就是本世纪以来,最不好笑的冷笑话!
“姓赵的,赵老二,还有你,赵普,赵则平,你们好,你们真的都很好!”李中易咬牙切齿的拍案而起,赵家的主仆,太会算计了。
可是,李中易明知道这是个坑,却又没办法当面拒绝,只能被吃得死死的。
为啥呢?道理其实很简单,老赵家为了赵雪娘毁容的问题,都已经到了不顾颜面,硬送闺女上门的地步,他李中易如果不想背负见死不救的恶名,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李家大宅之中,哪一处地方最保密?答案不问自明,除了李中易的内书房之外,更有何处?
“潇松,你赶紧带人去收拾干净我的内书房。”李中易终究是个心软的,他叹了口气,扭头又吩咐唐蜀衣,“你亲自去一趟,把马车迎进来。”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其实压根就不怕,和赵家撕破脸皮。问题是,如果赵雪娘真的因此毁了容,他恐怕难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唐蜀衣当家多年,早已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娇养笼中的金丝雀。
经过李中易的提点,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就算唐蜀衣不是全懂,却也可以猜得个,七七八八。
老赵家,这是想一箭双雕呐!
唐蜀衣,其实并不是特别担心,远在南唐的未来主母周嘉敏。她和李中易多年相处,情分不一般,又有长子狗娃护身,将来李家后宅的掌家之权,还真未见得,就会落入周嘉敏之手。
可是,赵雪娘,却大不相同。一旦,赵雪娘成了李中易的正妻,以其娘家显赫的权势与门第做倚靠,唐蜀衣再想保住掌家之权,必是痴心妄想。
更要命的是,若是赵雪娘将来顺利得子,狗娃哪里还有可能接掌李家的基业?
李中易发觉,唐蜀衣虽然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没有挪步。眼眸微微一闪,李中易便知,唐蜀衣又想多了。
“你且去安置赵家来人,毋须多虑,吾自有主张。”李中易变相提醒唐蜀衣,老李家的家务事,只有他才掌握着最终的决定权。
唐蜀衣想起李中易的个性,不由暗自惭愧,她的男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老赵家如此赶着鸭子上架,玩出霸王硬上弓的把戏,李中易绝无可能就此屈服。
一时间,唐蜀衣想通之后,心下大定,昂首挺胸的去了侧门那边。
李中易一直以军法治家,家中的仆从和奴婢们,早已训练有素。
随着清场严令传下,赵雪娘的马车,在精锐牙兵的护卫之下,缓缓驶入李中易的内书房院内。
此时,赵府的大管家,长长的吁了口气,他总算是没有辜负了家主的重托。
“不瞒唐夫人,车内之人,便是我家雪娘子。”赵家大管家的一番介绍,令唐蜀衣甚至有一种吞吃了绿头苍蝇一般的厌恶感。
以两家的关系,只要赵家事先通个气,以李中易的脾气,绝无可能袖手旁观。
可是,赵家人偏偏玩了一手先斩后奏,等赵雪娘进了后院,这才吐露真相。
这,哪里是什么求助,简直就是明火执杖的霸道嘛!
唐蜀衣尽管心里大为不满,面上却绝不显露出来,她故作惊讶的问大管家:“为何事先不下帖子过来?”
大管家听出唐蜀衣兴师问罪的语调,赶忙弯下腰,拱手道:“都是小人的过错,一听说许多言官弹劾李帅,心头一急,啥都没带,就跑了过来。”
唐蜀衣被这大管家噎得不轻,心头立时火起,这么大的事,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所谓管家,可以做主的么?
就在唐蜀衣打算收拾一下大管家的时候,马车之中突然传来了赵雪娘虚弱不堪的嗓音,“唐姊,你且莫怪他,全是妹妹我的不是。”
当初,得知赵雪娘受了伤,唐蜀衣曾经代表老李家,登门前去看望。因为两家的关系不同,李中易又是举世闻名的神医,所以,唐蜀衣虽未见着赵雪娘本人,倒也获知了她面部有伤的实情。
唉,女儿家,脸上出了大毛病,换谁受得了?
唐蜀衣虽然掌家多年,对于外人和下人,颇有几分狠辣的手段。不过,唐蜀衣毕竟身为女子,知道女人毁容之后的难处,先前的那点点芥蒂,倒也暂时抛之脑后。
“妹妹,你来我家,老太君可知晓?”唐蜀衣按照李中易的吩咐,问出了心中最大疑惑。
也许是羞于见人,赵雪娘隔着车厢,沉吟了片刻,这才低声说道:“是奴家自作的主张,家母并不知情。”
唐蜀衣脑子里,顿时一昏,竟然是私下里跑了来,假如赵雪娘在李家出了啥事,岂不是要命嘛?
幸好,李中易没有露面,唐蜀衣暗暗庆幸不已。事到临头,唐蜀衣也没啥好办法,她只得克制住内心的慌乱,试探着又问赵雪娘:“娘子莫非是想寻我家老太公瞧病?”
一直躲在暗中的李中易,听了唐蜀衣的问话,不禁暗挑大拇指,此话问的,端是高明,不愧是他李中易十分信赖的掌家娘子。
“奴……奴信得过无咎哥哥的医道。”赵雪娘期期艾艾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面对如此极品的回应,唐蜀衣整个人立时就不好了。她暗地里腹诽不已,真是一个被宠坏了,不知羞的小娘子。
唐蜀衣毕竟不是医生,李中易却是两世名医,但凡是真正的名医,都必然精通患者心理学。
李中易想象得到,赵雪娘在毁容之后,喝过无数的汤药,敷过无数的玉膏,却逐渐从希望走向绝望的悲惨心境。
别说毁容了,就算是为了短暂的留驻美貌,女人甚至可以付出缩短寿命的沉重代价。
李中易一直没露面,其实是在琢磨一个问题,赵府的大管家,究竟有几个狗胆,敢私下里擅作主张,送女主子去大男人家里瞧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