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嵩一直在那里说,李中易只是默默的倾听,并不插话,这让高嵩很有些压力。
李中易其实听得很仔细,高嵩尽管绕着圈子没把话说白,骨子里的意思却是,怂恿他主动掌握朝廷大权。
这高嵩所言,虽有交浅言之嫌,却也是迫不得已的投名状。有这么大的一个把柄,捏在李中易的手上,高嵩从此之后,再难逃出李相公之手。
虽然高嵩有意投靠,李中易却也没有马上表态,这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少之又少。
李中易露出和蔼的笑容,说:“德全,你今年四十有八了吧?”
高嵩神色一滞,是啊,他都快五十的人了,眼前的李相公已是他有机会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呵呵,天色不早了,明日陪我一起去县境内走走看看。”李中易没把话说白,高嵩却心头猛的一颤,李相公果然看上了他了。
“多谢相公栽培,德全愿随相公左右,虽肝脑涂地,再所不辞。”高嵩抓住时机,向李中易表明了忠心。
李中易品出高嵩话里的真诚,于是,温和的抚慰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德全,汝且别急着说啥,吾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嵩听懂李中易的暗示,赶忙拱手告辞,“相公一路鞍马劳顿,请早些歇息。”
等高嵩走后,李中易回到内室,却见王大虎正坐在炕边吃饭,他快步走过去,拍着王大虎的肩膀,笑道:“兄长不必管我,先填饱肚子要紧。”
王大虎风卷残云一般,一气吃下两大碗米饭,放下筷子就说:“三弟,京师的禁军出现了异常的调动情况,我和二弟商量了一番,一致认为,事有蹊跷,所以就赶了过来。”
李中易的眸色深邃的望着王大虎,冷静的问他:“不要急,出了何事,慢慢道来。”
“因开平郡王李琼在林虎子的手下吃了败仗,所以,朝廷里颇有议论,想用赵匡胤去替换李琼为帅。”王大虎狂灌了一口凉茶,抬手抹掉嘴边的水渍,“也有人提出,用石守信或是慕容延钊为帅。
李中易眯起两眼,仔细的望着窗花,仔细的思索了一阵,忽然微微一笑:“竟然都是义社十兄弟中人啊。”
王大虎有些紧张的看着李中易,不解的问他:“兵权如果尽落入赵氏之手,三弟你将来如何立足于朝堂?”
李中易笑道:“只要陛下在世一日,绝无可能出现此等事情。这帝王心术嘛,说起来很玄奥,其实呢,不过是毋使众人合而谋上罢了。”
王大虎眨了眨眼,说:“你是说,陛下不愿意赵氏兵权太重?”
李中易点点头说:“在陛下的心目之中,派韩通去南方挂帅,才是正道理。”
话虽如此,李中易的心里依然有些失落感,以他和李琼的紧密关系,真到了那么一天,只要谈好了交易的筹码,李琼的一家人必定不会和他刀兵相见,而且会站到同一阵营。
唉,可惜了呀,李琼终究只是个高明的政客而已,却不是用兵如神的名帅,竟然败给了南唐的名将林虎子。
李琼率领八万禁军南下,居然吃了败仗,以柴荣的性格,必定不会容忍这种冒犯,绝对会想方设法的夺回失去的东西。
如今,和赵匡胤交好的义社十兄弟之中,全都手握兵权,其中,石守信、王审琦、韩重贇和王政忠和赵老二的关系最铁。
王审琦,字仲宝,河南(今河南洛阳)人,后周太祖时任殿前司铁骑指挥使。显德元年(955)追随今上抗击北汉入侵,以功升铁骑都虞侯,改铁骑右厢第二军都指挥使。显德三年,今上攻南唐,王审琦攻占舒州(今安徽潜山),以功改任殿前司散员都指挥使。显德四年三月,在紫金山寨(今凤台东南)战役中,王审琦率军先登,大败南唐军,转殿前司控鹤右厢都指挥使;后在濠州(今凤阳东北)、楚州(今江苏淮安)战役中均立有战功,显德五年改任铁骑右厢都指挥使,一直是石守信的部属。显德六年三月,今上率军北进,欲收复燕云十六州,王审琦以功升任殿前司都虞侯。
韩重赟,磁州武安(今属河北)人,显德元年(954)与后汉的“高平之战”,以功升任殿前司铁骑指挥使,现任殿前司控鹤军都指挥使。
至于,义社十兄弟的其余几人,包括杨光义、刘庆义、刘守忠在内,至今不过掌握着一州的实力而已,地位和赵匡胤相差极为悬殊,交情也比较淡。
不过,有了义社几兄弟的支持,再加上慕容延钊手头的几万兵马,赵氏一系在兵权方面,比李中易强出太多,强弱异常之分明。
正因为如此,王大虎从宫中内侍的口中,探知朝中的异动之后,立即拍马赶来行辕,向李中易报讯示警。
李中易在朝中,确实没有得力文臣的支持。不过,由于逍遥津集市的存在,宫中的不少人和王大虎暗中有瓜葛。
这么一来,李中易对于宫中动态的掌握,其实远不是外人可以料想的幽深。
没错,李中易一直在暗中和太监们合作,输送的利益,很是不少,投资大,成效也十分显著。
这大周的深宫之中的很多的内幕消息,就像是漏筛一般,源源不断的流入王大虎的耳内。
王大虎和黄景胜,那可是李中易烧过香头,正式拜过把子的,比亲兄弟还要亲近,铁杆中的铁杆兄弟。
所以,朝中的军务方面出现巨大的变化,王大虎亲自赶了过来,以免耽误了大事。
“兄长,我还是那句老话,泰山不崩,咱们就不能有任何妄动之举。”李中易把玩着手里的盏盖,笑眯眯的接着说,“谁先着急,谁必定会倒大霉的,咱们啊,以不变应万变。”
王大虎点着头,露出憨厚的笑容,说:“成,这些大事你做主,我和老黄听吩咐也就是了。”
谈完了最大的大事,王大虎接着详细介绍了京内这几日的朝局变化,“韩通开始对赵家老二发力了……符皇后昨日心情很不好,摔了一只玉瓶……范相公家里突然死了一个小妾,夜里悄悄的拖去乱坟冈,偷偷的埋了……”
李中易听得津津有味,很多在外人看来的小事,其实隐藏着惊人的内幕。
比如说,符皇后为啥心情不好呢?要知道,这位前任贵妃娘娘,现任国母,一向以贤淑温和的一面示人呢。
王大虎和李中易深谈了很久了,深夜时分,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第二日,李中易在高嵩的陪同下,沿着北上的官道,走了两个多时辰,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除了李云潇之外,就竹儿小娘子都不知内情。
离封丘县境之后,李中易吩咐下去,加快了去大名府的赶路速度。
京师那边有变,李中易就越要远离是非之地,以免再次惹来柴荣猜忌的视线。
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一路穿州过县,十日后,便赶到了与大名府辖境接壤的相州汤阴县。
李中易在临时行辕安置好之后,就听门外有人通禀:“回爷的话,魏王派人来了。”
李云潇接了李中易的暗示,便走到门边,小声问自己的手下:“来者何人?”
“递来的是魏王本人的名帖,来人自称是符王爷的外甥。”门子的回答令李云潇不由暗暗点头,这位符王爷倒还算会做人。
李中易也听清楚了门子的回答,他摸着下巴,心想,相州不属于大名府管辖,符彦卿手下的文武官员,自是不敢越过州界。
嗯,如果来者真是符彦卿的亲外甥,那么,礼节上的面子,倒是给得挺足。
符彦卿是当今天子的两任岳丈,两位皇后娘娘的亲爹,当今皇太子的外祖父,还是大大周朝历史上,生而封亲王的第一人。
通俗点说,符彦卿这个重国魏王,可比李琼那个杂牌子的所谓开平郡王,尊贵得多!
按照朝廷的规矩,战国时期的七国,韩、赵、魏、楚、燕、齐,外加秦的封号,已是亲王的最高等级。
只是,由于秦灭六国的原因,一统山河的敏感因素,让朝廷存有忌讳,从未授予给任何人。
其下,则有一些杂牌王的封号,比如说,汝阳王、安阳王、河间王。这一类次等王爷,由于柴荣比较收敛,并未封给他的柴家兄弟们。
就连柴荣的生父,洛阳一霸——柴守礼,也不过只是封了个侯罢了,论及爵位,比李中易这个郡公,还要低几级。
爵位这种东西,其实也就是个虚名罢了。柴守礼不过是个小侯罢了,却有胆子在洛阳当街杀人。
乌台内的言官清流们,没人敢去捅这个马蜂窝,一直装傻充楞,没人敢上奏章弹劾柴守礼。
别看李中易是响当当的郡公,他若敢当街杀人,早就被御史们的口水,给淹死了。
“嗯,请来人至西花厅一叙。”既然符彦卿表面功夫做得很棒,李中易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自然也要赏一些面子。
李中易缓步踱进西花厅,高居于首座之上,低眉品茶。
等符家的外甥渐渐走近之后,李中易不经意的赫然发现,来人的相貌竟和符茵茵,有八分相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