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军虽然兵精,战兵却仅有三万余,显然不可能采取围三阙一的策略,只能把主力部队摆在开京的南门外。
紧接着,李勇麾下的骑兵营中,三个党项族骑兵为主的千骑营,就被撒了出去,绕着开京转圈儿。
骑兵营另外七支由汉军组成的骨干骑兵队伍,跟在李中易的中军大营附近,充当应急的机动总预备队。
李中易作出这种安排,其实非常符合党项人的游牧本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能捞一票是一票,只要阻断了开京和外界的书信联系以及辎重补给,便是大功一件。
由于李家步军的强悍战力,李勇麾下的骑兵营,此前从未承担过攻坚破锐的工作。一般情况下,都是步军打开了缺口之后,再让骑兵冲上去扩大战果。
李中易把擅长狼群战术的党项人李勇放了出去,其实也正合党项人的心意,李勇的骑兵营起初几乎全是党项一族。
经过这么些年的扩充和稀释,骑兵营里汉军的数量,已经对党项一族形成了压倒习惯的多数。
李勇心里很清楚,以汉军为主的骑兵队伍,才是必然的趋势,尽管他心里也有些小不爽,倒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李中易对李勇十分的信任,一直命他统领骑兵营。
在整个中原地区,各个藩镇之中,还从未有过异族将领,率领一军的先例。
据李勇所知,拓拔彝殷投靠了契丹人之后,契丹人不仅没给他重整旗鼓的机会,反而顺势把拓拔老头仅存的一点实力,也给吃干抹净,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相对而言,李中易这个主公的心胸,倒是异常之宽广,并未因汉军骑兵力量的茁壮成长,便对李勇弃而不用。
尽管李中易从未明言,但李勇因为异族将领的身份,身份格外的敏感,由不得他不多想几层。
惟才是举,用才亦用德,德才不能兼顾的时候,尽量用其所长!
用人要疑,也不能不疑,但是疑人要用,衔接的纽带便是森严的制度和规矩,这便是李勇暗中体察到的李中易的用人规律。
“禀报指挥使,撒出去的哨探发现了一队高丽人,大约五十余人,有弓十张,马一匹,刀三十余柄,随行的有牛车,估摸着车厢内有女眷。”哨探队正拍马赶到李勇的身前,大声禀报了附近的敌情。
李勇满意的点了点头,主公他老人家独创的哨探营制度,实在是妙用无比。
哨探,就好比大军的眼睛一般,远远的便可发现潜在的威胁。同时,反打契丹人草谷的时候,又可以精确的介定猎物是否值得出手?
“传我的令,三个千骑队分由千骑长和副千骑长率领,各带五百兵马,四下游击。”李勇对于打草谷之类的好买卖,一向抱着宁可错抢五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这家伙有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其实,最后这句话是李中易很早以前说过的经典名言,被李勇这小子给学了去。
李勇的命令下达之后,军号官随即吹响了嘹亮的铜号,分兵打草谷的讯息,很快传递了出去。
如今的骑兵营里,即使是党项人为主的各级军官,除了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之外,也都被选拔入讲武堂学习,经过考核后,方有资格就任现职。
骑兵营镇抚使钱书德并没有干预李勇的军事行动,他只是默默的坐在马背,手拿单筒望远镜,不时的观察一遍四周的动静。
钱书德和李勇一起搭档的时间,超过了五年之久,彼此都非常了解对方的脾气和秉性。
临战之时,身为军事主官的李勇,拥有绝对的军事指挥权,并承担相应的责任,这已经写入军法条例之中的明文规定。
只不过,李勇虽然拥有军事决策权,此时此刻,他身边的护卫却都是钱书德直接管辖的牙兵都成员。
这也就是说,李勇可以指挥上万的骑兵作战,他的人身安全却掌握在了钱书德的手上。
不客气的说,只要李勇存了异心,打算图谋不轨,只须钱书德暗中丢个眼神,他的脑袋绝对会搬家,没有任何意外的可能性。
李勇的马术再高明,快得过钱书德手下那些神臂弩手的射击速度么,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自从晚唐以降,各个藩镇的武夫拥兵自重频频作乱,他们更换皇帝的频率快如闪电,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从创立河池乡军之日起,李中易就不打算重走两宋时代重文抑武的险些被灭族的悲惨老路,军事和政务不可偏废,才是长治久安之正道!
秉承着兵权必须制衡的基本原则,李中易利用镇抚和军法这两大系统,刻意给有本钱犯上作乱的军头们,牢牢的套上笼头,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分兵之后,李勇在钱书德的“陪同”之下,领着五百多名精锐骑兵,纵马冲向哨探发现的肥肉。
部下们都在忙活着,身为主帅的李中易却悠闲的坐在中军帅帐内喝茶,彩娇乖巧的蹲身替他捶腿,叶晓兰则守在水炉的旁边,随时随地准备替主子沏茶。
自从周太祖登基之后,有鉴于晚唐以来,军阀们换皇帝比吃顿早餐还容易,便存了重文抑武的心思。
到了世宗朝,先帝更是格外的优遇宰相,礼法上的规矩格外能够道尽其中三昧:宰相者,礼绝百僚,面君有座。
如果,李中易只是领兵大将的身份,仅仅身边携带女子这一条,便可让他身败名裂。
可问题是,李中易乃是正儿八经的先帝托孤八相之一,享受的也是宰相级别的超级优厚待遇。
别说李中易身边只是带着几个女人伺候着,就算是干了更加出格的事情,只要不是谋反,朝中的小皇帝和符太后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了。
原本是朝廷刻意重文抑武的制约手段,到了李中易这个通吃政军两界的两栖巨头身上,反成了可笑的大bUG,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此时的高丽国王宫内,赶来勤王的将领们从满月台下登上高阶,聚集于正殿之中,正吵闹个不休。
身为高丽新王的王伷,虽然高坐于王座之上,却被聚集在面前的一大群勤王将领们,吵得头晕脑涨,没有片刻的安宁。
王伷,字长民,他是高丽国主王昭的嫡长子,母为大穆王后皇甫氏。
此前,王昭被李中易软硬兼施的弄去了开封常驻之后,原本安排的是王昭的胞弟王贞监国,由金子南掌握实权秉政。
可是,由于李中易的需索过甚,令高丽人苦不堪言。于是,不堪被压迫的高丽国豪族和权贵们,暗中勾结在了一起,利用金子南去郊外别庄偷会贵妇的漏洞,联络了高丽六军中的“正义”将领,一举反正成功,并拥立王伷为新主。
自从王伷登位之后,就没有过上一天的舒心日子,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赶走了金子南,又断了个李中易的供奉,以李中易的贪婪成性,岂有不报复之理?
可问题是,金子南虽然是个混球,却是个胆子惜命的家伙,由于担心军队不稳,金子南刻意在高丽六军二卫之中,叠床架屋的安排了好些级别相同,却又互不统属的各级将领。
高丽豪族和权贵们的造反很成功,不仅宰了王贞,更赶走了金子南。
反正的义举十分顺利,可是,权力分配的时候,由于将领们此前互不统属,就面临了谁主谁从的分赃难题。
王伷为了坐稳王位,更为了保住小命,索性下诏,命各地的豪族带兵进开京勤王。
这本是王伷的一招妙棋,十分有利于稀释六军二卫诸将的兵权,而且理由光明正大,令人无法反驳。
谁曾想,地方上的豪族们蠢蠢欲动,都想从全新的体系之中分一杯羹。
在李中易故意按兵不动的放纵之下,高丽各地豪族们以为有机可乘,或许也是想抱团取暖,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聚集了三十万兵马,进入了开京。
俗话说得好,人少好分钱,人多好过年!
古语又云: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如今的开京城中,恰好是僧多粥少的尴尬局面,各路勤王的兵马入了城之后,便不管不顾的各自占据了或大或小的地盘。
鱼龙混杂的后果异常严重,谁都不想放弃到手的权力,直到目前为止,存放粮食的国库,第十八次差点被抢劫一空。
王伷本是正统的高丽王位继承人,从小就接受着接班人的特殊训练,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倒是有把握慢慢的整顿清楚朝政,使大权归于一人。
只可惜,李中易并没有给王伷太多的时间,大周的王师都已经兵临城下了,三十万勤王大军的最高指挥权,依然没吵清楚。
这可如何是好呢?王伷面对吵吵嚷嚷的份乱局面,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夜之间,他的眉毛竟然变成了没有半丝杂色的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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