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的时候,李中易领着廖山河和谢远,回了安喜总管府门前。
廖山河早早的下了马,跑到车辕边上,伸手想扶住李中易的胳膊。
李中易从车厢里钻出来,明明看见了廖山河伸过来的手臂,却只当没看见的,在李延清的搀扶下,缓缓的下了车。
一宿没睡的竹娘,就守在门房内,她听见府门外的动静,赶忙整理了下衣甲,手抚佩刀,顺着台阶跑下来,奔到李中易的面前。
“爷,您回来了?可曾吃过夜宵?”竹娘借着通明的火把,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男人半夜不归家,着实令她揪心。
李中易的后宅,已经有了不少的美人儿,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做到夜夜新郎。
可是,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真心诚意待他,并且关怀备至的竹娘,在他的心目中,始终占有极重的地位。
李中易拉起竹娘的小手,一边悠闲的上台阶,一边吩咐说:“晓达,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廖山河暗暗长松一口气,以为已经过了关,却不曾想,李中易又说:“晓达的家底很厚,且拿出五千贯来,补贴那些有困难的遗属吧。”
一听这话,廖山河立时耷拉下脑袋,整个人都蔫了半截。唉,主公他老人家这是既要打,还要罚啊,没办法,谁叫他擅自唆使部下藏钱的大错呢?
“晓达啊,如果是你为了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我的刀锋利,还是你的脖子更硬?”李中易的左腿刚迈到台阶之上,冷不丁的扔下这句话来,倒把廖山河吓出了一身冷汗。
“主公,下臣对您的忠诚之心,天日可表。”廖山河慌忙匍匐于地上,重重的叩首谢罪。
李中易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冷冷的一笑:“你若是稍有歹念,吾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廖山河被赤果果的杀意,吓得连连叩首,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晓达啊,你当初随我出战的时候,家里没有多少余钱,官面上也没人赏识你,有人嫌弃你碍眼,把你胡乱塞到了我这里。”李中易没看吓得不轻的廖山河,淡淡的说,“此次事件,就算是吾念着往日的情分,且饶了你这一遭。胆敢再犯,仔细剥了你的皮。”
“蒙主公厚爱,非但不惩罚下臣,反而委以近卫军之重任。下臣就算是再缺心眼,也知道君恩深似海。”廖山河说到这里,猛的挺直身子,声嘶力竭的嚷嚷道,“不管是谁,若想伤害您,都必须从下臣的胸膛上踩过去。”
目睹了整个事件全过程的李延清,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主公他老人家从来没有使用的特赦权,竟然史无前例的用在了廖山河的身上,可见是个极其重旧情的君上。
李延清本就是成日里玩条令的高手,他自然心里门儿清,军中的事务不可能全都被条令所约束。
另外,条令的执行,也太过僵化了,只能一视同仁,却无法做到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按照李延清的理解,条令确实管住了九成以上的军中固定事务。但是,剩下的一成模棱两可的事务,就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只能依靠李中易的决断了。
既有条令,又有灵活处置的特赦权,一张一驰之间,尽现李中易超级务实的治军原则。
“李延清,你带着我的命令书,送晓达上任。”李中易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当众吩咐说,“特许晓达带刀行走。”
“主公……”廖山河被李中易又搓又揉,原本略微带有的一丝怨气,竟然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仅剩下无比的感激。
李中易皱紧眉头,没好气斥道:“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哭哭啼啼的,成何提供?竹娘,吩咐人打盆洗脸水给他,另外,安排好他的住处后,命人把我的夜宵端一份给他。哼,让他吃饱了,有精力接着哭。”
廖山河吃了痛骂,反而不哭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凑到台阶上,涎着脸说:“就知道爷舍不得饿死小的。”
李延清看到这一幕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廖山河看着憨傻,其实满肚子的乾坤呐!
犯了大错的廖山河,虽然被贬为了近卫军的副都指挥使,可是,李延清比谁都明白,忠诚的老廖一直简在主心,恩宠并没有丝毫的衰减。
李延清忽然想起,李中易曾经教诲过他的那句话:守忠啊,只有做个真正的纯臣,才能够安享荣华富贵,并老死于床第之间!
以前,李延清也有所认识,但一直不深。今日,廖山河的鲜活例子,就摆在李延清的面前。
李延清被上了生动的一课后,不禁恍然大悟,廖山河的被贬,恰恰是因为,他背离了真正纯臣的原则,居然背着主公搞小动作。
你廖山河背地里捞钱抚恤烈士遗属,这不是不信任主公么?哦,你廖某人邀买了人心,置主公于何地呢?
李中易没有杀了廖山河,反而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老廖,这是何等的宽仁?
人为利死,鸟为食亡,李延清从事阴暗的事务越久,就越担心他将来会被当作是替罪羊,交给得罪光了的权贵或是勋臣,然后被大卸八块,不得好死!
如今,李延清看懂了李中易让他做纯臣的真实用意之后,不由心头暖洋洋的一片,主公的心里一直有他,这也就足够了!
李中易拉着心里甜丝丝的竹娘,一起去了竹娘所在的西跨院。院内,一直待命的侍婢们,端来洗脸水、刷牙的青盐以及泡软了的杨柳枝,伺候男主人洗漱。
等一切收拾停当了,侍婢们又将灶上一直温着的瘦肉粥,小馒头,以及几碟子咸菜,端上了小餐桌。
李中易用过膳后,浑身暖洋洋的舒坦,索性没有睡意,就拉着竹娘的手,家长里短的闲聊。
“竹妞应该又长大了一点吧?临走的时候,我抱着她称过,才九斤多重,像只小奶猫似的。”竹妞的眼睛和嘴巴很像李中易,又是女孩子,他难免偏疼几分。
家里的男孩子们,见了李中易就和老鼠遇猫似的,吓得大气不敢喘半口。
竹娘见男人格外的偏疼女儿,心里就更满意了,自家的女儿,除了娘亲疼爱之外,还有亲爹视之若珍宝。
等天光大亮之时,李中易这才想起来,他的房内还有个上了砧板的萧绰,等着欠收拾。
李中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竹娘赶忙说:“爷,您累了一宿,还是回屋歇着吧?”
“嗯,是该歇着了,陪爷睡个回笼觉。”李中易搂着竹娘,并肩倒在了榻上,拉过薄被,蒙头大睡。
嗯,他有再多的女人,也不算个啥了。以男人的地位,别说三妻四妾,就算是纳一百个妾,也是易如反掌!
竹娘心里甜蜜之极,男人明明可以回屋去尝鲜,却顾忌着她的感受留了下来,只要男人心里有她,她也就知足了。
美美的睡了一觉后,李中易精神焕发的吃过午膳,刚在二堂内坐定,李云潇来了。
“爷,小的怕是无法胜任第三军指挥使啊。”李云潇很有些不自信,他的资历虽深,却一直待在李中易的身旁,本职工作是侍卫首领兼大总管。
李中易把李云潇叫到身边,指着一只锦凳,笑着说:“坐下说话。”
李云潇规规矩矩的坐下,李中易望着他的眼睛,说:“我绝不是乱命。近卫军,你就训练得很棒,无论是行军还是打仗,虽无出彩之处,却也甚少漏洞。两军交战,你的错误少,赢面就高出好几倍。”
“再说了,我只是调走了廖山河,负责作战的副都指挥使以及参议司的参议,原封没动,就是想给你留下完整的作战班底。”李中易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接着说,“作战计划,我早就让你研究了好几遍,昨天我还仔细的问过你,对答如流呐。潇松,你一定行的,我看好你。”
“我还有事,就不亲自送你去上任了,有李延清陪你去,绝对震得住场面。”李中易的一席话,令李云潇百感交集。
和李云潇一起参加河池乡军的老兄弟们,郭怀和姚洪早就是一军主将了,就连资历不如他的宋云祥,也成了第五军的都指挥使了。
现在,他李云潇终于熬出头了,心里的那份畅快,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近卫军的统领,老李家的大总管,看似的风光无限,实际上,每日都是如履薄冰,惟恐一时不慎,大意失了荆州。
现在好了,带领万余兵马,驰骋于疆场,虽然危险了许多,但心理上压力,反而轻得多了!
“爷,小的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您手里最听使唤的钢刀。”李云潇的这一席话,倒把李中易逗笑了,“娘的,早点滚去上任,免得在老子跟前碍眼。”
李中易望着李云潇一步三回头的背影,不由暗暗叹息不已,再不把李云潇放出去带兵打仗,好好的一个将种,恐怕就会被磨练成精明的政客了。
自家知道自家事,老李家的后宅之中,随着少主人们的日益增多,已成是非之地。
李中易不想让李云潇这个心腹中的心腹,终日蹉跎于内宅琐事之中,最终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不如趁现在的好时机,放他出去领一支兵马,帮着震慑军中的野心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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