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膛!”
“上发射药!”
“上火药!”
“上炮弹!”
李永堂亲自瞄准了城门洞之后,果断的下达了开火前的各种命令,他手下的炮兵们,按照指令的要求,一板一眼的做好了发射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在李永堂的指挥下,炮营的将士们已经适应了概率射击的规律,其中的逻辑并不复杂。
集中尽可能多的火炮,轰击同一个方向和角度,轰击的次数越多,瞎猫撞见死老鼠的机会也就越大。
在没有炮瞄光学设备的当下,滑膛炮的射击精度,一言以蔽之:碰运气尔!
滑膛炮的时代里,除了射程基本可控之外,方向上的偏差,不可避免的惊人之大!
“轰……”李永堂亲自点燃了一门12磅炮,一声巨响之后,黑色的铁弹丸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巨大能量,恶狠狠的扑向大名府的城墙。
“咣……”随着一声巨响,炮弹随即出膛,进攻的序幕正式拉开。
李永堂的视线被弥漫的白色烟雾完全遮挡住了,站在指挥车上的李中易透过单筒望远镜,却看得很清楚。
城墙和城门都完好无损,出膛的黑铁弹丸挟带惊天动地的风雷,呼啸着越过了大名府的城墙,居然砸进了城里。
由于被城墙所遮挡,李中易也看不清楚炮弹究竟砸进了城中的何处。不过,他却心里有数,如果砸进了人口稠密的民居,必定是非死即伤的惨剧。
没办法,战争难免会死人,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指的就是这个!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在华夏炎黄子孙之中,客观的说,大一统的思想已经深入绝大多数人的骨髓!
从秦始皇开始,历朝历代的开国统治者,只要有机会就必定要统一天下。
就连历史上最重文抑武的弱宋,其开国太祖赵匡胤依然说出了歪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可想而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多么的深入人心?
首发炮弹落空之后,李永堂掏出兜里的炭笔,在纸上紧张的写写画画。
按照炮兵操典的要求,首发炮弹的主要任务就是测试弹道和仰角的准确性和偏差度。不管命中与否,都需要及时的修正后续集群发射的弹道和仰角,这就需要缜密的计算了。
“轰……”
“轰……”
“轰……”
李永堂亲自修正了每门炮的仰角之后,果断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几门12磅炮紧跟着口令声,相继开了炮。
魏王符彦卿就站在城门楼前的箭垛前,他只听见隆隆的巨响声,看得见缭绕的白色烟雾,却没见城墙上有任何的异动。
“呼……”符彦卿暗自松了口气,心说,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被吹得很邪乎的所谓青铜火炮,也不过如此罢了。
然而,符彦卿高兴的太早了点,李家军炮营的第一波射击,由于仰角略高的缘故,虽然都没落到城墙上,却砸进了靠近内城墙的民居里。
大名府的城墙上,固然没有任何的损失,然而已经被征用的民居里,却传出震天的哀号声,哭喊声,以及塌楼的轰隆声,交织成了一曲惨绝人寰的悲歌。
一时间,城墙上的符家军官兵们,纷纷扭头向后看,大家都闹不明白被征用的民居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九门12磅炮的第一次发射,居然全部落了空,李永堂立时红了老脸,两眼直冒火!
往日里,炮营的官兵们在训练中,至少有十发一中的命中概率,好的情况可以到十发三红。
如今,却统统落了空,变成了零弹命中,号称炮神的李永堂,这一次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等火炮被官兵们吃力的推回到原发射位置后,李永堂重新计算了一遍新弹道,猛然发觉,弹道计算没有问题。
但是,因为此前连续下了几十天的雨,火炮阵地的土质,看似坚硬,实则底部偏软。
火炮发射的反作用力非同小可,如果阵地的土质偏软,难免在发射的那一瞬间,出现巨大的偏差。
发现问题,只是一个方面,李永堂还必须马上解决问题。
李永堂心里很清楚,以李中易对于炮营的重视程度,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使者来询问他:诸炮为何皆偏的问题了?
然而出乎李永堂的意料之外,李中易就像是没看见炮弹都射偏了一样,不仅没派人来责怪他,反而命李安国来告诉他:慢慢来,别急,迟早可以轰破大名府的城门洞!
滑膛炮的弊端,经过这么多次的发射实验以及实战之后,李中易可谓是了如指掌。
说白了,用滑膛炮轰击大名府的城墙和城门,就和用回回炮轰击的模式大致相仿,讲究的都是个概率问题。
只要轰击的次数多了,比如说,发生千次以上,总有一颗炮弹会瞎猫逮住死老鼠吧?
翻过来,倒过去的,说的都是一个射击的概率问题!
就算是现代的洲际弹道导弹,发射的时候,也有个命中精度的概率问题!
李永堂吃下了定心丸之后,便可着劲儿的开始折腾火炮的底座加固,每开一炮,都要重新计算很久,并且发射的时候,必须由他亲自下令。
所谓熟能生巧,这么一来二去,李永堂渐渐的摸出了门道,大名府的城墙虽高,但壕沟太宽,火炮的仰角如果太大,发射药装填过多,也很容易脱离城墙这个靶心。
又经过五次射空之后,李永堂总算是掌握了射击弹道的规律,弹道宁低勿高,装药宁少勿多。
在中军的李中易,听李永堂派人来禀报了射偏的缘故之后,不由摸着下巴,笑眯眯的对李安国说:“看见没有,实战这么轰几次的效果,远胜于操练靶场的射击训练。”
“主上,您说的对,平时训练的所谓十发三中,到了真战场上,就会因为各种因素,变成十发无中。”李安国深表赞同李中易的精辟论断,并衍生性的做了发挥,“您经常说的一句话,小的始终牢记于胸,那就是: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去溜一溜才知道吧?”
李中易只当没听见李安国的马屁话,他微微翘起嘴角,提高声调吩咐廖山河:“我且去更衣,整个大军的进攻指挥权,就暂时交给你了。”
廖山河心下暗自苦笑不已,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李中易故意撂下挑子,成心考验大将之时。
在李家军中,包括杨烈在内,诸如廖山河、宋云祥、马光达和刘贺扬这一级别的高级将领们,都被李中易授予过临战的最高指挥权。
按照李中易的说法,得一猛将易,获一帅才难!
在其位谋其政,站在哪个山头,就必须唱那支歌!
李中易还说过,这人呐都是被逼出来的,二世祖们之所以败家,核心问题就在于:他们早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含上了金汤匙,又哪里了解民间的疾苦,或是边塞军人们的心思呢?
说白了,熊孩子们最缺少的不是各种顺境的优越条件,而是挫折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