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太后走了后,李七娘进来了,她既没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说别的,就这么陪着批阅奏章的李中易。
等李中易批阅完了一份奏章,端茶盏喝茶的时候,才发现李七娘来了。
“坐吧,方才是故意给外面的人做做样子。”李中易满是歉意的拉着李七娘的小手,轻轻的拍了两下。
李七娘嫣然一笑,说:“臣妾明白的,所以亲自请了皇太后过来。”
李中易哈哈一笑,说:“知我者,莫过于七娘也!”
李七娘依然没问外面发生了什么,李中易批阅完毕最后一份奏章,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给了李七娘。
“皇上,全天下的儒生至少有几十万人,把他们都得罪了,好么?”李七娘十分好奇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百家争鸣,杂科取士,乃是朕的基本国策,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动摇朕的决心。”
听李中易这么一说,李七娘就全明白了,男人已经拿定了主意,九牛都拉不回。
“士林舆论可是很可怕的……”李七娘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担心男人的名声臭了大街。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无妨,很早以前,朕就背负着‘铜臭子’的骂名,哪怕再多几项骂名,何惧之有?”
“再说了,国家若要真正的昌盛,独尊儒术显然是不行的了,那一路走下去,只能是个死胡同。”李中易看得很清楚,独尊儒术只能适应冷兵器时代的统治需求。
然而,热兵器时代,几千英军吊打几十万清军的悲剧,李中易绝对不希望再次重演。
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军共有47艘战舰和4000名陆军罢了,只付出了阵亡69人的代价,便毙伤清军人,逼迫清室签定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
事实证明,在西方提前进入工业社会之后,面对西方列强的侵略,儒术不仅无法救华夏,而且,顽固不化的儒官们,居然成了华夏发展工业的绊脚石。
不管怎么说,罢黜独尊儒术,势在必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李中易亦在所不惜!
李七娘出身于武将世家,她对文臣们的观感本就一般,更不可能替那帮子儒生代言。既然,男人已经下了决心,她自然不可能继续说那些无用的废话。
“六哥儿怎么样了?”李中易搂着李七娘说悄悄话,忽然想起了皇六子。
“臣妾临来的时候,他刚刚吃过了奶,睡得正香。”李七娘一提及亲儿子,不禁柔肠百转,甚为想念。
“走,看看他去。”李中易索性已经批阅完了奏章,便拉着李七娘的小手,去了庆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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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参相,今日皇上大发雷霆,你为何不劝阻一下?”
等李中易回宫之后,刘金山被一群重臣围住了,众人纷纷指责他不帮儒生们说话。
李琼是当朝首相,又是李七娘的亲祖父,众人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折从阮也是四朝老臣,他作使相的时候,在场的重臣大多还在家里苦读,也没谁敢当面指责他。
惟独,内阁诸相之中,刘金山的资历最浅,欺软怕硬的文臣们便围了上去,想讨个公道。
“已经摔死的崔正勋,高喊篡国逆贼,跳楼自尽,这是极其严重的挑衅皇权。你们莫非也同意他的谬论?”刘金山冷冷的扫视了全场一周,他不想惹事上身,却也不是怕事之辈。
刘金山一张嘴,就把众人的嘴巴给堵住了,崔正勋那个蠢货,居然给李中易扣了个篡国逆贼的大帽子,这简直就是坑爹啊。
“周室失德,皇上取而代之,诸位莫非不服?”刘金山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这些想捏软柿子,那就试试看嘛,看谁是孬种吧?
刘金山劈头盖脸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可把众人都给震懵了,一时间竟然纷纷失语。
李中易取了周室的江山,除了北汉掌握的云州等地之外,已经拿回了燕云十六州最精华的部分。
不仅如此,李中易还御驾亲征,左手灭了吴越国,右手灭了南唐。就疆域而言,几乎恢复到了盛唐一半的程度。
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只要是读书人,都懂得这个道理,在场的文臣们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诸位,在下也是读书人,自然理解十年寒窗苦读的辛苦。然而,今日已经不同于往昔了,皇上也不是前朝的皇帝。百家争鸣,杂科取士,已经势在必行。”刘金山作为李中易一手栽培起来的宰臣,他自然可以理解李中易的良苦用心。
别的且不去说它了,单单是朝廷禁军的大杀器——火炮,就需要大量以前不受重视的工匠。
想当初,李中易起兵进京的时候,正是靠着火炮的轰击,轻而易举的就击败了韩通率领的二十几万大军。
天子抚四民,士农工商,一视同仁,这是李中易曾经说过的的原话,刘金山一直记忆犹新。
“诸位,你们围在我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皇上已经下了决心,必须杂科取士。你们与其无理取闹,不如回家督促自家的读书种子,赶紧改弦更张,为时尚不晚!”刘金山的态度比李中易更加的坚决。
想当初,刘金山屡屡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却多次名落孙山,惨痛的教训令他不寒而栗。
“刘参相,难道说,儒门子弟就该矮人一头么?”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
刘金山脸色一正,厉声道:“千年以来,儒门子弟一直享受着高人几等的优厚待遇,难道还不知足么?更何况,皇上并没有歧视儒生,只是和杂科一视同仁罢了。”
在场的大臣们,也都不是傻子,全知道刘金山的分量。
自从孔昆被贬窜灵州之后,朝里朝外一直在传,刘金山会接首相之位。
李琼的年事已高,折从阮也不年轻了,他们俩不过是过渡时期的首相和次相罢了。
刘金山今年不过四十来岁,他一旦坐上了首相的宝座,只要不犯大错误,至少可以坐稳八到十年的相位。
“崔正勋真该死……”
众人没了招,只得纷纷埋怨起崔正勋那个死鬼了,如果不是他高声喊出篡国逆贼这四个字,情势也不至于如此的急转直下。
刘金山则暗暗冷笑不已,皇上重视工匠,重视杂科的态度,已经异常之坚决。
所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果到这个时候,还看不清楚其中的趋势,那就活该要下台了。
“诸位,你们与其围着我,不如回去想一想,怎么写请罪的奏折吧?”刘金山真的是蔫儿坏,他故意那壶不开提那壶。
儒生集团和文臣集团,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关系,郑从善等人暗中搞串联的时候,在场的人哪怕没敢掺合进去,总和郑从善他们见过面,吃过饭,喝过酒吧?
按照今上动辙喜欢瓜蔓抄的习惯,凡是掺合了逆案的人,都绝对没有好下场。
一时间,文臣们人人自危,居然草草的收了场,一轰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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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京城兵权的李云潇,和李延清、左子光坐在一张桌子上,他手下的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卒们,在缇骑司和警政寺的配合下,对照着名单,挨家挨户的展开了地毯式抄家的大行动。
说句心里话,李云潇早就看这些儒生不顺眼了。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只要是名单上有名有姓的所谓儒生或是儒臣,一个都不可能放过。
李延清笑道:“这可是一锅端呐,我此前也没有料到,崔正勋竟敢如此的放肆。”
左子光看了眼乐滋滋的李延清,又瞅了瞅不动声色的李云潇,他其实心里也很高兴,只是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自从河池军兴之后,他们三个人追随于李中易的左右,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凭什么拱手让于文臣呢?
如今,几百名榜上有名的文臣或是儒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并且其子子孙孙永远不许参加科举,他们三个人都很高兴。
“忙了有一阵子了,终于结束了。”李云潇淡淡的一笑,“如果不是崔正勋激怒了皇上,事情恐怕没有这么顺当的了结啊。”
左子光见李云潇和李延清都在暗中看他,他不由微微的翘起了嘴角,嘿嘿,崔正勋肆无忌惮的惊天一跳,其实是他一手导演的戏码。
按照左子光和崔正勋达成的协议,只要崔正勋依计行事,他的娇妻美妾,以及独子的性命,皆可保全。
不然的话,崔正勋的全家老小,都要跟着一起陪葬进去。
缇骑司是什么地方?
维护江山的稳定,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优雅的作文章,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哪怕李云潇和李延清都敏锐的猜到了一点内情,可是,左子光的嘴巴,除了李中易之外,没谁撬得开。
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