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所有人便被召集起来,一起去吃饭了。虽然并没有人过来喊二,不过听着外面的动静,二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直接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穿好衣服之后便也出去了。
心剑的感知下,虽然对于死物的感知并没有办法那么精细,但是倒也足够平日行动之用了。再加上现在只是跟着众人一起去吃饭,心剑对于活物的感知倒是精确的多,所以他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找到了吃饭的地方。
不得不孙氏商行的人对待这些手下倒是真的算是不错,虽然因为明还要上路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提供酒水,但是单单是二闻到的香气,便已经证明了这张桌子上的菜究竟有多丰厚。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一起吃饭的,前一批的人刚下马车便直接来吃饭了。而等他们吃饱喝足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是这第二批人来吃饭了。
至于那些仍是在看守马车的守卫,他们自然是最后一批来吃饭的,不过也不用心理不平衡,这一次是他们值守,下一次他们就可以第一批吃过了然后直接去休息了。
每一次,皆是如此。这种还算公平的做法,倒也不是什么表面上的虚招子,毕竟虽然没有酒水,可是这些商队的守卫,这些跑江湖的,哪个不是大肚汉。
若是放在某些商队里,别摆满一桌子菜了,能多发几个热乎乎的大馒头都已经算是开恩了。哪里会有现在这种待遇,所以众人虽然心底不,但是也正是这种待遇,才会潜移默化的让他们觉得这些时日的苦没有白吃。
二的进场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或者面前这顿热腾腾的饭菜比一个老老实实的跟着车队的瞎子多太多的存在感这种事,应该是经地义的。
毕竟这个瞎子,虽然他们其中有些人,特别是那些一路跟着的在队伍末梢的守卫,会有些不满,这个与他们看样子出身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瞎子为什么可以在那坐着,却只有他们在后面跟着喝风。
况且大家其他的待遇都差不多,都是一起吃饭,一起在野外宿营,住的都是臭烘烘的帐篷,凭什么白的时候那个瞎子可以坐在那。
不患贫而患不均,古往今来,所有的不满多来自于此。
只是,今日大家刚休息了一段时间,看到热腾腾的饭菜,什么其他的心思早都被放在了一边,吃一顿好的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再加上其他的护卫,其实对二也没有太多的感觉。毕竟二一直都在车队最后方老老实实的坐着,也没有做出什么到处晃荡找存在感的事情。
所以大多数人并没有在乎人群中是不是多出了一个瞎子,而少数的会在意的那几个,也已经被眼前的饭菜吸引住了心神,想来只要二不是主动撞上门去,他们也懒得去搞些动作。
这么多,二也可以算的上的安分,吃住同行,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对于二,即使是有些看法的,倒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不过二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心理状态,这些日子里他只是觉得那些人对自己稍稍冷漠了些。不过彼此都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对于这种冷漠,二并没有什么意见或者什么看法。
那些人也没有主动挑衅或者给二下什么畔子,所以二对于他们,倒也没有什么感觉。再加上腰间的那把剑依然佩着在,所以二倒也没有什么怯场的举动。
与那些平日里的常见的瞎子最大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在这里了,二的心中,并非是那般的畏畏缩缩,会因为自己的身体残缺,而缺乏自信。
虽然对于自己看不见这件事,二确实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现实。但是脑海中的心剑,以及体内崩腾着的真气,都在支撑着他,对于剑的那一份骄傲。
也是对于他自身的那一份骄傲,即使自己已经瞎子,但是对于剑,他仍然坚信,自己是有着一定的能力的,而不是就此成了一个毫无作用的废物。
况且以心剑的感知配合上现在已经可以用真气加成的状态,虽然已经许久未与人动过手了,但是二心里对于这些守卫,倒是不存在什么畏惧感。
不提人剑合一的状态,即使是现在,二觉得单凭自己,对付几个普普通通护卫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在这些人面前,他自然不会露怯。
实力,大部分时候才是一切心态的基础。毕竟这里是江湖,不是什么良善之家,没有一个够硬的拳头,无论做什么事,你都得思前虑后,免得被人下了黑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样的话,自然会显得有些畏缩。
但是二在这里却并不会这样,他有心剑的感知,手中有剑,他只要还能提的起剑,就还有着那么一份对于剑道的热爱与自信撑着他将自己的腰杆挺直。
稍稍听了一下,知道了位置并没有什么要求,所以二门口顺着人流感知了过去,在边角挑了一个人并不算多的桌子便直接坐了下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闻着桌子上飘荡的香味,端起饭碗,一股饥饿感突然直接直接来袭,措不及防的二瞬间被这股饥饿感支撑住了。
凭着心剑并不精确的感知,以及对于香味来源的判断,二花了几息功夫终于找到了最浓的肉位来源,那是炖着的一锅骨头汤。
在二的感知中,那骨头汤比其他的菜的身位都要大上一倍,而从筷子探入的感觉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海碗,其实可以的话,二更想用盆字来形容。
没有费多少功夫,大家都是才吃,所以里面的骨头还剩不少,看不见的二也不挑,通过筷子感受到软软的触感,知道骨头上有肉便直接捞了一块出来。
其实这份骨头汤里面的骨头并不是什么好料,只是一些带着并不多的肉的骨头而已,可是即便如此,热乎乎的骨头上面连着的烂烂的肉,对于在场的众人来,也算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虽然不像筒子骨那般,可以细细的啃完骨头上面的肉后,再将两头啃碎,细细的品尝着里面骨髓的浓香,但是混合着汤的汁水味,依然可以算是油水很足的一道菜了。
连捞了两块骨头二便没有再急着再去捞了,他只是跟着商队出行的,若是吃相太难看,他自己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
毕竟这不是自己的钱买的食物,在二的心里中,这顿饭菜终归是为了犒劳那些这段时日里吃了不少苦的护卫的。
而他只是跟着混口饭的,若是吃相太难看,即使别人不,他自己心里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吃一口少一口的才地宝,吃了两块补补油水已经算挺好的了。
又捞了一些汤水,就着散发着浓香的骨头汤,二随意的往自己前面的碟子中探去,他也不挑食,筷子夹到什么便吃什么,倒是吃的香极了。
并没有办法感知附近的人表情的他,不知道从他坐下开始,旁边的人吃饭的动作,便开始稍稍放慢了一些。
对于二,商队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一些。毕竟自家商队,平白无故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在,自然不免会引起一些谈论。
而在观察到二并不是什么非富即贵之辈后,对于二的谈论虽然少了些,但是也放开的多。不少人在背后对二的称呼都是十分简单的四字,“那个瞎子”。
而现在,他们口中的瞎子,却十分自然的在这里吃着饭。从他的动作来看,虽然有些慢,但是若不是能看到那块布确实是一块厚实的棉布,二即使没瞎都看不见后,他们甚至会觉得这只是一个行动比较慢的年轻人而已。
而二的动作,自然不免让桌子上坐的几个护卫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毕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哪有谁家都是身体健全之辈。
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靠着把自己卖进镖局,卖进武馆,混个饭饱,学个几招,再有个卖相,为主家干几年,便出来去商队揽活了。
做得都是把人头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这几年虽然太平些,但是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正好遇到那些灾人祸呢?
如果运气好,能落个健康的身体回去还能算是一件幸事,若是废了一只手,一只脚之类的,那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们这些年在商行做守卫,虽然工钱比镖局要高,但是风险也高的多。对于那些伤残,他们也见过身边不少人,便是这样只能不甘的退出商队护卫的行列,领着少得可怜的银子过着悲苦的生活。
而二,自然的勾起了他们某些回忆,某些关于身边的人的那些不好的回忆。这样的情况下,不知道二是因为心剑感知才能这么稳当的他们,还以为二很便是个瞎子,所以才会这么的熟练。
而遮掩过得情况下,他们对于二的那些不好的心思,自然慢慢消了不少。虽然都是大大咧咧的江湖人,但是既然是人,只要不是什么变态或者神经,总归是有些同理心的。
看着二也不挑,筷子夹到什么便直接吃,即使夹到辣椒或者葱姜,也只是皱皱眉头便直接咽下去的样子,他们自然心里对于这个懂事的“新人”少了许多敌意。
二的年轻,与他熟练的动作,让这些人放下了那些本来就不该对一个瞎子产生的不满。而后,一双筷子夹着一块肉片,没有多少声响,直接放在了二手边的碗中。
接着,便是第二双,第三双……有一个人带头之后,便是第二个人。在失去了那份不平衡的心态后,在这种可以不用太多警惕心的环境下,对于二,那份同理心终是占了上风。
起来也是,路边的那些乞丐,虽然很多人路过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但是其中的那些确实身体残疾的,即使是某些过得并不富裕的人家,偶尔也会递过去半个馒头之类的。
这无关身份,仅仅是身而为人的一些与动物之间残酷自然淘汰不同的温情罢了。也是这种温情,让我们从一种群居动物,慢慢进化出了社会性,也让人类成了真正的万物之灵。
不过二倒是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一筷子接着一筷子,便将他手边的那个空碗摆了个半满。
虽然江湖儿郎来自五湖四海,不过对于肉类共同的热爱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毕竟都是习武之人,若是没有肉食补充血气,只怕练不出来什么东西事,把自己练费了倒是真的有些不值当了。
而二则是用筷子点了一下自己的碗里,他不傻,很快的就排除了是故意作弄自己的可能后,一时间竟不知道什么是好了。
这段时日众人的冷漠,二也没有怎么在意。毕竟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二真的没想到,他只是准备过来吃一顿饭,找点油水垫垫肚子,突然感受到了众人不知怎么就冒出来的善意。
即使对二来,这也是一件难以忘怀的事情。毕竟他的江湖经验,对于这些事情,终究是不太多的。
相较于他的实力来,他并没有一个配合上自己的实力的心态。对于自己的定位,他依然停留在那个刚出江湖的少年身上。
对于这个江湖的善意,他并没有感受过多少。所以感受这些素未蒙面的护卫们,感受着他们安静的行为下的善意,沉默了半晌之后,二也只是低声的了一句“谢谢。”
并非是他不想些什么,但是确实是找不到什么话好的。这种不经意间出现的的善意,反而是最为真诚,也是最难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