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身边的宫女领着皇帝一路往偏殿走,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皇帝心领神会,走了过去推开了大门,见着白色床帐后面那曼妙的身影,只当是惠妃开窍了,开始往他跟前送人笼络,心内哂笑,但还是决定接受惠妃的美意。
躺在床上的时一自今早喝了一杯茶后,一直觉得头痛得很,特意给殿内的嬷嬷告了假回来躺着,现在浑身都在发烫的她忍不住低声shenyin着。
皇帝进来见着床上的瘦小丫头面色发红,一直低声喊着“热”,心内突然生了怜惜。在房里搜寻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了圆木桌上摆放着的茶壶上。
时一头原本昏昏沉沉的,感觉到额间的清凉,感觉舒缓了许多,慢慢睁开了眼,见着明黄色的衣袍,脑子忽然清明了。
惠妃这是要把她给卖进皇帝的后宫,她哥哥在他们手底下做事,她就算爬上高位也得听她们步家的!当真是好算计!
“醒了?”皇帝见着她这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想起了幼年时候服侍过自己的那位姑姑,心内颇有好感。
时一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坚忍:“奴婢并非自愿。”
她能够察觉到皇帝对自己存在的那丁点好感,所以说了这样放肆的话。要知道这后宫伺候的,只要是皇帝看上的,都是他的女人。
皇帝见她生着病,当她说着胡话,并没有多计较,见着帕子热了又放进茶壶中浸湿了。
“皇上,奴婢并非自愿。”时一再次重复道。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面色绯红如那秋天树上挂着的红果,波光潋滟的眼睛里虽说有着红血丝却像极了那江南景色中忽然生出了红色江花,偏偏那唇颜色极淡又像极了早春还没着上颜色的花儿,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皇帝在这后宫见惯了各种活泼的、明艳的、健康的、生动的、喜庆的美,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病态美。一时之间有些沉醉了。
时一只听得他依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朕会等你自愿的。”
额头前再次的冰凉让她的视线忽然模糊,她再次昏睡了过去。
乾清宫。
“皇上,奴才瞧着您这次从惠妃娘娘那儿回来高兴得很。”汪公公跟在皇帝轿撵旁边,有意说着讨好的话。
“惠妃是个妙人儿。”皇帝想到时一嘴角都带着笑。想来惠妃为了讨自己欢心,没少费心找到这个美人儿。而惠妃的弟弟步奇在自己身边做事也算得力。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个迟暮的大将军而让步家跟着陪葬。
“这还是奴才第一次听到您如此夸赞后宫的娘娘。”汪公公弓着腰,嘴上说着话,脸都快笑开了花。
见着惠妃被皇帝如此夸赞,他不是不心惊的。明明上次皇帝怒气冲冲而来,也冷待了惠妃一段时间,后宫不少人都以为惠妃到这个位置也就到头了。没想到皇帝心思难以揣测,竟然又开始宠幸起惠妃,眼见着这步家又要节节攀升了。他只庆幸自己一直都有和惠妃交好,不曾刻意为难。
虽然皇帝没再过问乾清宫丢东西的事情,但汪公公这个大管事的,必须得把这个事情查清楚了,好以儆效尤。所以,当居衡人赃俱获押着小泉子到他的住处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泉子当场给踢死。
“你个该死的狗奴才,我对你的好真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居然敢把手伸到这里来了。”
平日里的时候,他对这小泉子真是当作半个干儿子来待的。虽然这小泉子有些好赌,可还是事事都尽想着他。没想到就是他,差点害了自己丢了位置,丢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公公饶命啊,我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我不拿东西出去,我老娘必定会被那些放债的人打死。”小泉子知道自己完了,可也不想被踢死啊,不停地替自己解释和躲避着。
居衡害怕他把小泉子给踢死了,和气地劝住了他:“小泉子没有福气在公公身边伺候,公公何必脏了自己的脚”。
“来人,把小泉子押去慎刑司,大刑伺候。”汪公公没了力气,靠在了桌子上。他要真是把小泉子给踢死了,还真是污了他的脚。
他看向居衡,眼珠子转了几圈,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这乾清宫出去的东西,一般没人敢收,我找了外面的人打听了下胆子大的,又派人在宫门口搜查,小泉子以为风声已经平了下来定然会出宫交易,正好就撞上了。”居衡弓着腰,一如既往的恭敬。
“你倒是心细如尘。”汪公公浑浊的眼中忽然生出了喜色。
这小泉子好赌,本就是被人抓住了一条手脚,所以他一直都在观望,思索着要不要收为干儿子。可眼前的这个小太监,没有不良嗜好,脑子也算活泛,对自己也算得上用心。他这年纪也逐渐大了,始终都是要出宫的,还不如扶持位新人接自己的班,领自己的好。等到自己出宫以后,也能得点孝敬。
“公公谬赞了。居衡自小孤苦,唯一有的就是衷心。”居衡弓着腰,仍然是一副恭敬模样。
“洒家年纪也大了,总是觉得力不从心,与你倒是投缘得很。”汪公公探着他的话。
“居衡进宫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也看得出公公是一等一的善人,必定会荣华富贵傍身享用不尽。”
他的这番话让汪公公很受用。汪公公当即道:“我在这后宫一向都洁身自好,从来不拉帮结派,只效忠于皇上一人。可我实在与你投缘,想把你收为义子,你当如何?”
居衡目的达成,赶忙跪地磕头:“居衡拜见义父。”
“是个懂事的。”汪公公眉开眼笑的,当即把自己身上挂着的玉佩解给了他。
“这是?”居衡第一次抬了头,可眼神仍然是往下看的。
“收着吧。明日你便来乾清宫顶替小泉子。”汪公公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
只要是听话,能办事,能为他所用,是谁当义子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