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进了宫,就被拘在那云芳殿中,等待着平帝的宠幸。
偏偏在这个时候,最受平帝宠爱的是王御史的大女儿王淑仪。王淑仪样貌中上,性子平和淡雅,平日里最喜欢舞文弄墨填诗赋曲,因此也被封为宫中的第一才女。自古以来,皇帝大多都爱美色,平帝宠爱并不美貌的王淑仪当然是有理由的,一是为了堵大臣们说他“不好诗书不堪大任”之口,二是这后宫目前也没有什么容貌出众的后妃。
所以时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让平帝发现她这个美貌的宫妃,顺势宠幸上。
好在她很快就找到了机会。
平帝病了。脸颊红肿,说话吃饭都不利索。
他得的病,现代人称之为“腮腺炎”,这个朝代的人则称之为“炸腮之症”。
这个病症具有传染性,平日里时刻在平帝身边伺候的王淑仪害怕被传染上了,谎称身体不适,早早就避退到了自己的和顺宫。其他后妃们,听说皇帝得了此病,害怕被皇帝抓去御前伺候,个个都安分得很。平帝的大阳宫,一时间便冷清了下来。
民间得了此病的人用的都是土方子,可皇帝金尊玉贵,御医们根本不敢拿平帝的身体当试验品,只好捡了中药煎了又煎,熬了又熬,让曾经得过此病的宫人伺候平帝服用,这也让平帝的病情拖了又拖。
已经病了五天有余的平帝,侧卧在床榻上,眼巴巴望着窗外的无边春色。御医告诉他不能见风,他一直都被拘在这大阳宫,快无聊得生花了。
平日里那些总往自己跟前凑的宫妃们,在他需要她们的时候,一个也没见身影。至于他平日里最宠的王淑仪,更是让他失望。
罢了罢了,他得这病也是突然,宫妃们胆小又爱美,害怕被传染也是理所当然。
“嗵。”一颗小石子砸到了窗前。
“是谁?”他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眼神却聚焦在了窗子处。
“嗵。”又是一颗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眼尖地发现了一只穿着小太监衣服的手。
他带好防风的面罩,静悄悄地走到了窗边,在下一颗小石子落地的瞬间,逮到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奴才。
“你别说话,我是来给你治病的。”小太监打扮的时一被他抓住了神色间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是镇定地晃了晃手上装着仙人掌的包裹。
这包裹里的仙人掌,宫中可没有,是她花了大价钱让出宫采买的小太监们给她捎进宫的。
好在这后宫里的人,都不晓得仙人掌可以治腮腺炎,正好让她用来和皇帝套近乎。
“这是什么?”无聊太久了的平帝并没有呼喊御林军,而是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了眼前这个小太监。
唇红齿白,双眸清浅似水,脸颊圆润,整体却还没自己的巴掌大,怎么看都该是个姑娘家。他的后宫里有这样胆大的宫女或是后妃?
时一当然知晓自己这幅打扮很容易被人识破,可她要的就是能够被识破的效果,不然平帝万一是脸盲把她认错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该装的还是得装。
时一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我们老家的偏方,把它捣碎了涂在脸上,每天一换,七天就能大好。”
“孤凭什么相信你?”平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要是怕有毒,我现在就先捣碎了涂在自己脸上给你看。”时一打开包裹,取出了被硬刺包裹着的仙人掌,捡起之前准备好的石头砸了下去,空手捡起被压碎的仙人掌却被刺扎破了手。
“嘶~”她疼得直吸冷气。
她只是想施用一下苦肉计而已,但没想到这仙人掌的刺居然如此的硬,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扎流血了。
“你这样笨。”平帝松开了手,想要安抚她,觉得此举不妥,停了下来。可此时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他只好装作自然的样子把包裹里还完好的仙人掌捡了进来。
“总之你相信我。很快就会好的。”时一捏住受伤的手指,双眼定定地望着他。
“若是不好呢,孤拿你如何?”平帝来了兴致,想要逗逗眼前女扮男装的小太监。
“若是不好,我就亲自来向你谢罪。”时一大胆抬眼直视着龙颜,却险些没能忍住发笑。因为两个硕大的腮帮子挂在那皇帝单薄的脸上实在太突兀了。为了不笑,她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出来。
“你是哪个宫的人,怎么以前没见过?”平帝还想问她更多问题,却眼睁睁见着她跑远了。
“跑就跑嘛,怎么看到孤这幅样子还哭上了。”平帝喃喃道。
他想呼唤御林军把她抓回来,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他打开包裹,仔细查看里面块茎状的绿色植物,却发现上面的刺早就被拔掉了,眼神中闪过一抹满意。刚刚跑走的小可人儿倒是个细心的。
御医晚上的时候再来给平帝诊治,发现平帝的双颊已经有了消肿的势头。他仔细闻了闻屋内的味道,分辨出了淡淡的清香植物味道。难道皇帝用了什么民间的偏方?可是平帝深居宫中,这偏方又是哪里来的?
“皇上感觉身体如何?”
“感觉要比前几天舒适了许多。”平帝向身旁伺候的宫女伸了伸手,宫女端上了一碗粘稠状的绿色汁液,“御医替孤分辨分辨,这植物有什么功用?”
“此植物主要分布在西夷,因常生长在沙漠等干燥环境中,被西夷人称为‘沙漠英雄花’。自我朝和西夷互通商市以后,传到了民间,被民间广泛使用,具有清热解毒行气活血的奇效。”御医轻轻嗅了嗅碗中的味道,便道出了它的来历和功效。
“多派人寻些来。孤这病就指着它了。”平帝挥了挥手,御医立刻退下了。
躺回龙床,想到了白天偷偷溜走的小太监,心里总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后面的几天,他一直都在窗边等着小太监再过来找他,可等到他的脸完全消肿了,也没再见人过来。
欲擒故纵么?他眼神薄凉,明显是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