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平帝的眼神落到了身旁伺候自己的宫女身上,想了想又往圣旨上加了“后妃随行宫人自行选择去留”。
拟完圣旨,平帝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由自主又往时一所在的葳蕤宫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她面前说出遣散后宫三千佳丽只留她一人的,可他留心了她的神色,毫无变化,似乎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时一也是奇怪平帝变化得如此之快,前世他如此宠爱原主却也只是把这后宫众妃当作空气却不曾做出现在这样的决定,不过既然平帝都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么圣旨必然也写好了。她想了想建议道:“皇上既然已经遣散了后宫佳丽以及她们的随行宫人,何不把宫里的大龄宫女们都放出去自行婚配?”
她刚说完,平帝便如醍醐灌顶般悟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自芜朝建立以来,就立下文书限定了宫女出宫的年龄是二十五岁,而民间女子婚配大多在十七八岁。因而二十五岁的宫女们出宫大多面临的都是不能婚嫁只能孤独终老的结局。民间有女儿进宫当宫女的大多因此怨声载道。
如果能够把适龄宫女们放出宫去,必定要比遣散后妃及随行宫人引起的震动大得多。
他立刻又坐着轿撵回了自己的大阳宫拟旨。
果然,第二日时,平帝圣旨刚一颁布,在后宫、朝堂和民间都引起了震动。
后宫众人听到这道旨意的,个个皆跪于地,高声呼喊“皇帝圣明”。后宫等级制度分明,有宠的和无宠的更是差得太多。她们进来的时候虽然是抱定了在宫中终老一生的想法的,可现在有出宫的机会,立刻点燃了她们对宫外生活的激情。
民间百姓们多年以来都因为皇家遴选后妃宫女受苦繁多,现在能够把自家的女儿们盼回来,这当然是一大幸事啊。因此纷纷称赞平帝英明,民间的诗人举子们更是洋洋洒洒歌颂平帝如上古尧舜般仁德。就连前朝那些隐隐站队昭阳王的大臣们都在心里赞许平帝此举明德。他们的女儿能够出宫另行婚配当然比在后宫活守寡要好太多了。
还有三日便到了朝阳王府嫁义女的日子了,老太君虽然身体不爽利还是强撑着到了义孙女秦霜霜的闺房劝诫。
可秦霜霜见着她进了房门立刻把头埋在了被子里,不想见也不想听她说话。
“除了张嬷嬷,其他人都退下吧。”老太君叹了一口气,由张嬷嬷扶着颤颤巍巍地在她的床边坐下了。
“祖母还来看我做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嫡亲孙女儿了。你的嫡亲孙女儿正在宫里受皇上独宠呢。”被子里的秦霜霜脸气得绯红。她虽然不想进宫当妃子,可她也不想自己的身份被人夺走啊。
张嬷嬷是对小姐恨铁不成钢啊,可老太君都没发话,她就算心里憋了一肚子话了,也一句都不能说,因而只能郁闷地站在一旁。
“你起来,蒙在被子里,小心把自己憋坏了。”老太君去揭秦霜霜的被子,却被秦霜霜隔着被子推搡了一把。她手上手力,也歇了那份为她好的心了。
她这个孙女啊,被她和她的老娘子宠得无法无天了。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当然,她也能够理解。哪家的女儿被金尊玉贵养了十七八年,突然被最亲近的人改了身份,都会接受不了。
可最冤枉的还是她们高家啊。
“老太君,请问传召威昭有何事?”昭阳王长身玉立,于秦霜霜闺房外站立,一派光风霁月。
“威昭你进来吧。”老太君声音持重。
当初既然是她把孙女儿宠成现在这般样子的,那么也得由她把被宠坏的孙女儿矫正回来。
“威昭哥哥,你怎么来了。”听到心上人来了,秦霜霜立刻从被子里翻了出来,双眼紧紧盯着他,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昭阳王秉承非礼勿视的原则,低着头向两人都问了好,没有抬头多看了那么一眼。
老太君对这个算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外孙十分的满意,让张嬷嬷替他拿了凳子,拍了拍手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了。
“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得过分明白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一字一句掰开说得分明。”
昭阳王瞅了一眼老太君的脸色用手上动作暗示心上人不要说话,秦霜霜见着自己心上人在这里了有了底气,却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老太君今日是怎么了,想起过来寻我说话了。”
老太君没有理她,继续说道:“高家两代男儿,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是鞠躬尽瘁,最后在战场上丢了性命。老身中年丧夫,老身的儿媳妇新婚便失去了丈夫。因着高家对朝廷的功德,老身死去的丈夫和儿子被先帝追封为异姓王,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得以被先帝赐居朝阳王府。可若是老身的丈夫儿子能够活过来,老身宁愿不要这劳什子的功德。”
老太君的眼圈已经红了,边上伺候着的张嬷嬷赶忙把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却又被她推开了。
老太君望向了她的外孙,哀悯道:“你的母妃,老身的小女儿更是可怜,年纪轻轻便去了,留下了年仅十岁的你在后宫受磋磨。老身实在不忍心啊,所以跪求先帝让你住在了朝阳王府,你也因此和霜霜日久生情。”
“威昭有生之年都感念老太君恩德。”昭阳王赶忙握住了她的手,表示自己作为小辈的孝心。
老太君看向了被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孙女儿”终是哭出了声,“自你母亲东窗事发以后,你总是怨怼我心狠,可你若知我要真是心狠,我早就秘密用汤药把她毒死了,何苦还要借着为亡夫超度的由头送去庄子里。你是我亲眼看着出生,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孙女啊,无论有没有血脉亲情,我都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儿的啊。我的苦心,你怎么是一点都不懂。朝阳王府无后,早就是穷途末路了。你是不是朝阳王府的正牌女儿根本就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你要嫁的夫君心里是不是真的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