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殿三步之处,空悟停下了,等待着时一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跟在他身后的时一猝不及防,往大殿飘了过去,然后被他轻飘飘拽住了头发。
“大师有何指教?”时一借助他的力站定,扭头看他。
空悟望着眼前的小妖,之前没注意,现在他才发现她的眼眸竟然是浅琥珀色的,和真人无甚差别。
“快进去。”时一语气急切。
空悟不知道对方突然看到了什么,迅速就拽住了他的手,附在了他的袈裟之上,但他下意识按照对方所说的做了。
“施主……”他在看到在殿外游荡的魂魄时候住了口。
普善寺是这里的大寺,非一般妖物可进入,眼前这位能够附在经书上已让他吃惊,现在来的这位又是什么来历?
“好险。”开始的时候,时一紧紧依附在他身上,尽量屏住自己的魂气,不让闫察觉。见着游魂只能在大殿门口游荡却不能进入,时一松开了他。
“它是什么?”空悟皱着眉头注意着魂魄的移动轨迹,他刚才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它是我们这类游魂鬼魅妖物的克星,我们称之为闫。”时一和他并排而立,打量着这类从未遇见过的奇物。
在闫还未进入寺庙的时候,她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所以刚刚反应奇快地拽住了空悟跟着他一起进入了大殿。
闫虽然是一团人形的灰色物体,但给她的感觉特别的危险,而且这种危险的感觉还是那种刻入魂魄深处的,似乎很多年前就有过经历一样。总让她有一种被看见就会被一口吞进魂飞魄散的感觉。
“想来它找不到你,等会儿便会走了。”空悟立于大殿中央,不停念着金刚经加持,希望能够借用佛力把它击退。
在大殿门口游荡的闫有些不甘心,它之前明明有感觉到妖物的气息的。自五百年前,它被云游的和尚重伤以后,一直都潜伏在荒郊野外养伤,是偶然在荣家闻到熟悉的魂气才一路跟到寺庙里来的。
它被和尚重伤,破了大半修为,强行进入寺庙,让它伤势更严重了些,本想着抓到妖物就可以大补身体了,现在想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愈合的伤口处似乎又在疼痛了。
在时一和空悟都没注意的时候,一只黑猫偷偷把破经书叼了出去。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本有意要离开的闫,在猫儿的身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魂气,它敢断定这是妖物的寄生之物,跟随着敏捷的猫儿一路而去。它不相信了,离开寄生之物的妖物能够一直撑下去而不被其他妖物发现。
时一站在原地,望着闫追随着猫儿而去,心知她是要不回自己寄生的经书了,有些沮丧地坐到了地上。
“那本经书对你很重要?”时一点了点头。
“我帮你找回来。”空悟提脚就出了大殿,向着闫追了过去。
闫?他似乎有些熟悉的啊。可是,记忆似乎被什么限制了一般想不起来。
时一不敢出大殿,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寺庙大门处。
闫跟随着敏捷的猫儿一路上上下下,都没有找到机会抢夺。它有信心得到那本破经书,因而也不是特别的着急。
黑猫是民间的邪物,能够见妖邪,因而也能够见到闫。它叼走经书本来是因为上面的肉腥味的,结果叼出大殿就后悔了,因为这些纸虽然有肉腥味但是根本不能吃,本想丢弃了的,但是身后的闫一直紧跟着它,让它心里很不痛快,于是它跳得更急了。
“喵喵喵喵~”黑猫被闫追得太急了,眼见着就要被捉住了,殿里的空悟大师出现了,它赶忙跳到了他的身上。
“大和尚,你出来捣什么乱?!”闫的身体膨胀成一大块灰色的气体,凡人看来就像是低低漂浮着的云彩。
“你只要不抢夺”黑猫撂挑子把书丢到了他的怀里,空悟顾不上说话赶紧把书抓住了。
“五百年前,一个云游的大和尚为了一小妖打碎了我的魂魄。五百年后,你又出来捣乱。我和你们和尚之间的仇恨不死不休。今天,我要你死。”膨胀了的闫以极快的速度像空悟冲过来。
它因为重伤,五百年间修为毫无进益,之前在寺庙里,它畏惧他是得道高僧,因而没想着和他硬刚,现在见着他出来碍自己的事情,还怎么能够忍住呢?
空悟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嘴唇却飞快动着,念着大佛顶首楞严经,“自诸妄想,展转相因,从迷积迷,以历尘劫……”同时,随着他念出的经文,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你跑不掉了,大和尚,今天我就要用你的血来祭我。”闫已经立于空悟的头顶,准备着致命一击,刚冲下去,就被撞飞了好远。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空悟双十合十,对着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闫却更气了。
虽然生气,但闫知道自己不能硬拼,因为现在的它根本是拼不过的,于是它使了一个障眼法消失在了原地。
空悟捞出怀里的经书轻轻拍了拍,翻了一页,正好看到残损的“万户尽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一句。
熟读经书的他,知道这是出自佛教禅宗灯录之一的《嘉泰普灯录》。完整的应该是“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说的是月如佛性,千江如众生,江不分大小,有江就有月。人不分贵贱,有人就有佛性。佛性自在人心,就如月照江水,无所不在。佛性无所不在,道亦无所不在。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好像突然间多了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甩走这些妄念,往普善寺步行而去。
“师傅,您这是从何处归来?”刚把殿后的落叶扫干净的小沙弥,拐角就看到了满身灰迹的自家师傅。
空悟心中有事,随意敷衍了他一句,往大殿走去。
小沙弥竖了竖自己的短粗眉,耸了耸肩。自从这荣家的人上山来过以后,自家师傅就怪怪的,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