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坠入冰湖之前,他的确是感受到背后的力的。
一想到他竟然被迷惑,他就又急又气,手也再度掐了上去。
“哎哎哎,呆和尚,你别生气啊。”有了刚才的事情做铺垫,姑娘已经有了防备,迅速往后退着。
然后两个人就在屋子里打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把纸火踢到了墙边,屋子迅速就烧了起来了。说来也是奇怪,这屋子燃起来的一瞬间,姑娘和空悟已经在火堆之外了。
空悟能够出来,魇不觉得奇怪,可这文文弱弱的姑娘,魇怎么看都觉得她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哎哎哎啊,我的屋子,我的屋子,被你毁了。你赔我。”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姑娘却如瞬移一般挪到了他身旁,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就不放手,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可见可闻。
魇注意到了姑娘的小动作,敏感察觉到姑娘对合上有情,可它望了一眼那冷冰冰的和尚,无声地叹息了一句,姑娘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你到底是什么妖物?”大货中,空悟搭着眉立于枯树下,压着眉眼,眼中杀气旋转。
“我虽然把你推了下去,可我也救你起来了。你个呆和尚。”姑娘气急败坏地向他扔出纸刀。
这些纸刀看起来就和那普通纸片一般,可一旦靠近,你就会晓得它是有多么的锋利,速度快到可以当场把人肠肚剖烂。魇潜伏在梦境深处,都后怕地缩紧了自己的身体,心想着,姑娘不可怕,不被爱的姑娘才可怕,出招都下死招。
空悟很快躲闪开去,手腕翻转,掏出了金笔,一大段经文在笔端显现。
魇觉得有些头疼,赶快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姑娘扶着头痛不欲生地叫唤着,“呆和尚,死秃驴,快停下,快停下。”
空悟停止诵经,看着她道:“你可服气?”
“我……”姑娘又扔出了一大叠子的纸刀纸箭,细细密密地,往他的全身而去,“我要你死。”
“若是我不愿,你当如何?”空悟从袖中掏出一块灰色布,脱离袖口的时候,一阵金光闪现,这布瞬间化成一张大网,把姑娘罩了进去。
“死秃驴,我不过就是想留你在这里陪陪我,何苦痛下杀手、”被罩在布袋中的哪里还有姑娘,只有一大本白色的纸片。
“阿弥陀佛。小小纸妖,竟然敢在我面前作孽。”空悟手这么一提,布袋到了他的手边,他取出了这本纸片,想了想,提起金笔在上面默起了经文。
潜藏着的魇看了一眼被困住的纸妖,眼神中难得带了那么一点怜悯。
“死秃驴,呆和尚,我不要这些束缚人的东西,你赶快给我擦去,我还能既往不咎。不然,等我出来,我定然要取你的心头血报仇。”在空悟手下的纸片不停地挣扎着,可它的挣扎是徒劳的。
“你若是潜心修炼,那么这些经文能够助你一臂之力。若是你劣根难除,那么这些便当做本僧对你的超度吧。”空悟写完了经文,把它丢在了一旁自生自灭。
“呆和尚,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走了?你不管我了?好歹你带着我啊?”散发着金光的书跳起来又被迫压回去,“呆和尚,带上我啊。要是我被人捡到烧火了怎么办?呆和尚?虽然是我对你无礼在先,你是得道高人,也不应该和我一般置气啊?呆和尚?”
它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而后颓唐地摊在地上。
魇把它的咬牙切齿记得很清楚,“若是我下次遇见你,我定然要取你心头血,以洗今日耻辱。”
空悟接下来的梦境是一大片的白雪。他一人行走于被大雪覆盖的山脉之中,眉须上都凝结了小小的冰晶。他捻着佛珠,没日没夜地在大雪中行走着,一直走到了冰雪消融,杨柳探芽的春季,脚上的烂草鞋已经只剩下了几根草须。
魇在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走到死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是闫抓住了一位小妖,要吞了他的魂魄,以助自己修炼。那妖,刚刚修炼出一点人形,瘦瘦弱弱的七八岁孩童模样,跪在柳树下抹着眼泪求闫,求他吃了自己的四肢留自己一条性命。
魇觉得小妖是有些可怜,但想着空悟之前对纸妖之举,觉得他肯定不会管。它再次意外了。
空悟动了手,一番惨战之后,以他把闫的魂魄打碎,闫拼尽全力在他头上注入了一股混沌之气结尾。
闫深受重伤逃了,而那小妖早就在二人激战的时候便逃了,于是剩下了身受重伤的空悟靠在柳树上吐着血。
魇担心他现在就会死,捂着眼睛有些不忍心看,想了想,觉得他死了也好,死了它就可以从这梦里出去了,便又有些期待他死了。它还选中了好多好多的小和尚,它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们新奇的梦呢,怎么可以一直被困在一个人的梦里。
魇期待他随时死去,然而他撑着一口气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回了他自己的家里。
魇觉得这会是他自己的家,是因为他看到那两位互相搀扶着蹒跚走路的老人眼睛不自觉流出了泪水。
夜晚的时候,他露宿在了老人家屋外的树上。
其他的魇没注意了,因为它还在想念着梦境之外的世界。等它被大火惊醒的时候,它再次见到空悟哭了。
这秋日的天气最是燥人,小屋后面堆了成堆的枯柴和干树枝,由竹片编成的小屋,燎出了一片火势。
魇以为空悟会去救的,可是他没有,他眼睁睁看着大火把小屋烧成灰烬。
小屋烧没了,空悟继续往前走了,这一路就走到了天涯海角,他再次哭了。说了些参透不了众生相之类魇听不懂的话,然后坠入了深崖之中。
魇觉得他有些可怜,又觉得他纯粹是自作孽。反正,从他梦境中出来以后,它抑郁了好久才重振信心潜入他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