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刚刚……”时一是察觉到了孟元姚神色之间的变化的。
“我还没和你讲过我娘吧。”孟良朝在沙发旁边拍了拍,让她坐下了,才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很漂亮。有一种野性的美。”时一接过照片诚心夸赞了一句。
“我娘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有名的漂亮姑娘,多少的小伙子都上门求娶。那时候我爹还是个不出名的小兵,刚刚从外地来到姚川城,我娘对他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嫁了他,生了我。等我出生的时候,爹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兵头头了。他带兵打的仗没有一次输的,伤亡也是最轻的,所以当兵的兄弟都希望能够跟着他。”孟良朝从她的手中把照片拿了回来,恭恭敬敬地放回了兜里。时一凝视着他的眼眸,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娘这个人呢,人长得美,脾气就不尽如意了,做事呢也急躁。和她一起生活的人,都是看着她长得好看的份上才忍过去的。鬼子入侵的时候,在村子里烧杀抢掠,不少清白姑娘都被糟蹋了。更有甚者,连怀孕的女人都没放过,活生生把孩子给弄掉了。所以,我娘抱着我躲在地窖里,在脸上糊了厚厚的锅灰都没躲掉。”孟良朝眼中闪过痛苦和悲愤,“那天我记得很清楚,虽然那年我才三岁。两个拿着刺刀的鬼子翻开地窖发现了我和我娘,其中一个鬼子用袖子擦掉了她脸上的锅灰,笑嘻嘻地摸了一把她的脸说‘花姑娘’。我娘这个烈性子,直接把他手指头给咬掉了。另外一个小鬼子提着刺刀向她冲了过来,她的大腿被刺伤了,倒在了稻草上。两个鬼子叽哩哇啦地笑着比划着,开始脱衣服裤子,其中一个鬼子看到了我比划了几下拿起了刺刀。我娘拔出簪子就插在了他的腿上。我很害怕,却忍着没有哭。等我再睁开眼,两个鬼子已经都死了。一个被簪子插中了后脖颈,一个直接插进了心脏。我娘也死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肚子也被划开了。她死不瞑目。”
时一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传递一点温暖给他。
门外的管家爷爷听到这里,匆忙抹了把眼泪,脚步悄悄下去了。
孟良朝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划了两下,眼神微微下敛,“是管家爷爷拼死把我救出来的。我娘的尸体也是他埋的。自此以后,我爹就恨死了鬼子,一直在战场厮杀,直到鬼子主动投降撤出了中国。时局混乱,底下偏安的兄弟都拥护我父亲做这姚川王,我父亲便在姚川待了下来。身边逢场作戏的女人多,但从没有把任何一个带到我和管家爷爷的面前。”
时一晓得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什么语言上的安慰,轻轻抱了他一下。
在她快松手的时候,孟良朝的大手猛地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按,抱得更紧了。
“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你来了我身边,就不要再想离开了。”他面色坚毅刚直,浓眉星目,眼眸得深黑沉。
“我不走。”时一的手搭上了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着,“我这辈子就是特意来寻你的。怎么会想着离开呢。”
孟良朝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抱住她,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深夜的时候,姚川城迎来了一场暴雨。陈副官亲自敲开了孟良朝的房门。
“属下无能,未能从犯人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陈副官躬着腰不敢去看孟良朝,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今天抓的这个男人骨头竟然有这么硬。
孟良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走吧。脚步轻一点。”
“是。”陈副官率先去楼下等着了,因为被嘱咐了要脚步轻一点,他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的。
孟良朝回头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的门,想象着时一现在睡梦中的模样,嘴角闪过满足笑意,轻轻带上了房门。
姚川天牢。
“陈琰,我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你为什么就是和我们孟家过不去?”孟良朝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自己的长外套,拿起了刑架旁边最长的空心铁鞭子,在手里比划了两下。
被绑在刑架上的的陈琰,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了,眼镜也被踩碎在了地上,手指甲和脚指甲都被拔掉了,血淋淋模糊一片,神情中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悲壮。
“不要。求求你放过他吧。”被绑在旁边刑架上,一晚上都没敢合眼的米雨烟低声哀求着。
人人都道孟氏父子凶残,她还以为说的是假话。今天她在天牢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对陈琰用了一遍刑,怕得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孟良朝冷冷瞧了她一眼,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拿着鞭子往她靠近。
“你要干什么?”米雨烟声音尖利,满是恐惧。
“能干什么呢,你都送到我跟前了……”孟良朝用鞭子顶着她的下颌,挤出了一个寡淡的笑。
面无表情的陈琰终于转向了孟良朝,低低道了一句,“有本事你冲我来。对女人用刑算什么好汉。”
“我孟良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孟良朝微微低下头抬起眼看向被绑在刑架上的他,轻笑起来,“只不过是条别人的狗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你知不知道被抓以后,你的上司们现在在干什么。他们啊,笙歌曼舞,人生得意,大把大把的钱财进账,把自己的亲属一个个地送到国外。至于你们俩,谁都想不起,也不知道。”
“不可能。”陈琰态度激烈,“他们说了要为同胞谋福祉,你们才是社会的蛀虫。”
“真是个天真的人儿。”孟良朝放下了鞭子扬了扬头,米雨烟这才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你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你和你父亲,都该死。”陈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要是没有元帅,姚川现在早就乱成一片了。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太平日子。外面街上的乞丐都知道感恩,你却反咬一口。”陈副官咬着牙,显然是生气极了。
“不相信那就算了吧。”相比之下,孟良朝态度倒是冷淡,穿上了衣服走出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