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一旦开始,轻易便不会结束。南边叛乱的秦王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他不断征兵讨伐东都,却屡次被阻拦在东都城外。然而因为他治军有方,不曾抢掠百姓,百姓们对其观感并不算差。北边自立为国的齐人也趁着这个机会不时骚扰边境,给新帝找不痛快。
面临内忧外患的新帝,后悔把符简给放走了,因此不断派人去来县寻找符简却始终不得他的踪迹。
此时的符简,身处一片桃花源中,每日种种菜、除除草、浇浇花,过得很是舒坦。
他征战多年,受过无数伤,替上级背过无数次锅,才从伙头兵一步一步爬到将军的位置。然而,纵使成为了大将军又如何,生杀予夺还不是皇帝的一句话。当日,陈兵攻伐来县要是没有柳时一的及时出现和卫检的及时救援,他早就死在了当场。如今,他帮着新帝登基完成了荣帝遗愿,报答完了荣帝曾经的知遇之恩,剩下的生命也该是自己的了。
只是闲暇时候,他隐隐也会有些不痛快。因为他总是会想到一位名叫柳时一的女子。而柳时一其人,早就死在了二皇子府中。他想,没能及时搭救柳时一的性命应该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在莒县生活着的卫检和火儿,用手里攒的银钱置办了一处普通住宅。莒县处于益州和韦州的交界,却总是不被战火侵扰。这里更像是一个缓和地带。这也是他们敢留下来的原因。
冬季的时候,火儿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卫检高兴地要给来县的符简报信,他甚至想着让符简成为他亲生儿子的干爹。他的这一想法刚刚露出苗头就被火儿无情给掐灭了。火儿对符简的记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化,反而更加浓烈。卫检明面上应承了她,但私底下还是派人偷偷去找符简了,但是来人回来告诉他,来县并没有他要找的人。卫检疑惑了,符简会去哪里呢?这个答案,他足足过了十年才知晓。
符简近日迷上了钓鱼。在山野间寻一处溪涧,垂下鱼竿,在这清风朗日中等上那么许久,任由思绪漫游,只等着鱼儿上钩,别有一番滋味。这日,他照常背着鱼篓和鱼竿来了溪涧处,准备找个阴凉地方开启他的钓鱼生活。
“不准在这里钓鱼!”一黄发小儿从树丛中蹦了出来,一个石子砸在水中,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他套了件很不合身的衣服,袖子被卷到了手臂上,露出了黑秋秋的皮肤,看起来就是活脱脱一个野孩子的形象。
“这又不是你家的河流,凭什么不让我钓鱼?”自从归隐山林后,符简基本不和生人交流,这一次是他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他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还特意把鱼篓和鱼竿放在了石子上。
后来的他,无数次感激这时候的自己,感激这时候自己突然生出来的兴致。
小孩被他此举激怒,咬着牙冲了过来,要把他的鱼篓和鱼竿扔到水里去。
符简一把揽住了他,戏谑道:“黄毛小儿,你可千万别惹我不高兴,不然我可是会打人的。”
他根本不晓得,长久以来不梳洗不剃毛发的他比这小孩看起来更像是野人,更何况他现在皱着脸又故意做出凶恶的表情,就更像是坏人了。小孩儿被他吓哭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符简赶忙放开了他,还顺带替他拍了拍背,“不过和你玩笑一笑,你还就哭了,真是没出息。”
“你才没出息。你全家都没出息。这里是我老师洗澡的地方,你在这里钓鱼,明显就是居心叵测。”小孩儿蹲下了身子,开始抹眼泪。很少见生人的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同性。他忽然就开始怀念自己老师的温柔了。早知道,他以前就不气她了。老师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的老师?那是什么人?”符简从鱼篓里拿了两个红果子出来,顺手给他递了一个。
“凭什么告诉你?”小孩儿要去接,却又被他收回去了。
“不告诉我就没有。”符简把果子放在嘴边大大咬了一口,那饱满的果汁在空气中炸出来,香甜的气味引得小孩子不自觉地开始吞咽口水。
“你给我我就告诉你。”他妥协了。反正老师一向都是不见生人的,就算这个野人知道了他有老师,他也见不到她。
“诺,给你。”符简很满意他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这孩子如此的好说话。
“我老师以前是名动天下的妓子,我母亲告诉我的。”小孩没有像符简吃的那般豪迈,第一次吃到这种果子的他,很是珍惜地咬了一小口。
“你的母亲?”符简眼神一动,明明是想问小孩子的老师的,害怕小孩儿以为他有什么坏心,又特意拐到了小孩儿的母亲上来。
“嗯。我的母亲是这乡间医术最好的大夫。凡是她治过的病人,就没有不痊愈的。”说到自己的母亲,小孩儿忽然降低了警惕心。在他心里,老师很厉害。可母亲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比老师还厉害的人了。
“大夫?”符简感觉脑子里有什么思路清晰了起来。
“老师是我和母亲一起救回来的。”小孩儿见调动了他的好奇心,更是得意,然而他那时不时停留在被盖着的鱼篓中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吃吧。都给你吃。认识就是缘分。”符简笑着把鱼篓推到了他的身旁,鱼篓底下用宽大叶子包着的红色果实看起来更加的诱人心动。
“都给我了?”小孩儿警惕看了他两眼,大喝道:“你是不是坏人!”
“你觉得呢?”符简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小孩儿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他好几次,觉得这个大叔虽然穿着打扮都像那野人似的,可和自己几番对话下来也的确没有伤到自己,刚刚提起的心又被他塞回了肚子里。
“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好人。”他还是逞强还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