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时一立刻把嘴里的鸡屎吐了出来。和那样猥琐的男人发生什么,还比不上吃鸡屎呢!为了阻止男人再次对她产生想法,她决定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能让身上干净了。今天也是为了给孩子留下个好印象,才稍微把身上捯饬了下。
“你出去看看傻子,她睡在哪儿了?”男人吃饱喝足便有些困了。
家里穷,就这么一间房间,有张脱了漆的桌子、有个瘸了脚碗柜、有几张烂板凳和椅子、有个火塘,还有张木头做的床,以及角落里放着床破棉絮的砖头窝窝,其他东西便没有了。
他自然是和儿子睡床的,而那放着破棉絮的砖头窝窝就是女人睡觉的地方了。说起来,女人睡的床还比不上狗窝暖和呢。
他把碗筷往地上这么一搁,熟练地摸到了床上去。儿子一向都乖,自己会回来睡的,他一点都不担心。
“你在哪儿呢?”
稚嫩的童声让女人心中一紧,她赶忙从稻草堆后面钻了出来,焦急道:“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若是男孩儿之前还觉得自己母亲可怜是装傻的话,见着她吃了鸡屎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现在又听到她说明天上学更觉得她是真的傻了。明天是星期六,怎么会上学呢!
“进屋睡吧。外面冷。”他伸出手想拉她,突然想到了她用手抓过鸡屎吃,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的这点犹豫被时一看在眼里,觉得这孩子也很是不容易了。不让孩子为难,她索性把两只手全部背在了身后。看在刘占岩的眼里,倒是让他羞愧起来了。他前不久才发誓一定要快快长大保护她的,现下他居然又嫌弃她了。她是自己的母亲啊,就算真的是傻子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事实。他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把手背到了她的身后强行握住了,“进屋,外面冷,你会生病的。”
“乖娃,不用了,你进去睡吧。”时一推拒了,里面她睡的地方连狗窝都不如,还不如就睡在这稻草堆堆里,暖和又没有异味。
“走吧。”刘占岩继续拉她,外面风那么大怎么睡呢。
“我真不去。睡这里挺好的。”
他没想到女人竟然如此坚持,他也索性不进去睡了,直接往她边上一坐,“你不进去,我就在这里陪你睡了。”
他接下来就很惊讶地看着女人给他铺床,给他找被子,当然,床和被子都是用稻草捆扎出来的。
“试试。”
他没能拒绝女人眼中跃跃欲试的光,尝试性地倒在了稻草上,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扎人,还带着一股草木的特殊味道,比屋里床上的烂被子盖着还要舒服。他眼睛亮了。
“真舒服。”他近乎喟叹说道。
“娃,你往里面挤挤,我身上臭就不挨着你了。”女人躺到了他的外侧,正好替他挡住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她现在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替他拢紧了身上盖着的“被子”。
刘占岩转向她所在的方向,眼睛一眨一眨盯着她,他现在有好多话想告诉她啊。
“娃,快睡,明天我送你上学呢。”女人拍了拍他的背提醒他闭上眼睛,他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了。
“我不想睡。”他伸出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挨紧点,暖和。”他本意是想让她暖和,可见她那般在意自己身上臭味害怕熏到了他,他又赶忙补充了句,“我冷,你靠过来我暖和。”女人果然乖乖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今晚的月色并不算澄明,它高高挂在夜幕中,只能让人看到些隐隐绰绰的树影。鸣虫叫得并不响亮,偶尔会尖声吼上那么几嗓子却又很快偃旗息鼓好像要睡去了。
刘占岩在这样的月色下鸣虫声中对母亲的之前的生活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他很想问,母亲你没来刘家村前你在家里是过的什么生活,母亲你被人拐卖以后外公外婆有没有找过你,母亲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他有太多的问题了,不知道问哪个,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困意来袭,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儿的,哪晓得就睡着了。
“睡吧。睡吧。”女人轻轻地把稻草被子往他肩上又拉了拉,她自己却没有睡觉反而是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睡容思绪万千。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合格的父母亲和孩子的。她在孩子时期,只觉得父母管束太多让她不自在,于是她卯足了劲儿想要逃离。直到她自己怀孕,开始她特别厌恶这个孩子,恨不得他死掉才好,可随着肚子里的宝宝一点一点长大,她居然慢慢软下了心肠。她当时想着,大人有错,孩子是无辜的,只要她以后好好教育他,他必定不会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的。她放下了对孩子的厌恶,慢慢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情,才明白自己之前的任性对父母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现在,她那父母亲定然还在以泪洗面呢。
刘占岩翻了个身,女人回过神来,给他按实了身上压着的稻草,这才躺平闭上了眼睛。
明天也不是轻松的一天呢。她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还要带着她的宝贝儿子。
刘占本一觉睡到了天亮,饭菜的香味已经传到了他的鼻子里了。他倒是有些诧异,傻婆娘最近怎么这么懂事了,是不是她的傻病变好了?他坐起来一看,是儿子在炒鸡蛋呢。
“傻子呢?”他当即心情就不好了。傻子虽然傻,但做饭这样的事情也不该让儿子插手吧。他的宝贝儿子可是要好好读书考第一名走出山里去外面工作的。
“她在外面喂鸡呢。”刘占岩把鸡蛋捣碎了加入早就切好的番茄,锅里发出噼啪声响,他赶忙开始翻搅,一直把番茄炒出汁来才加水进去。他要煮的是番茄鸡蛋菜汤。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她教的。的确要比炒土豆丝来得快得多。
“把她喊进来,我和她说道说道。”刘占本给自己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起来缓步走向火塘,黑皴了的老脸在火红的柴火映衬下显得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