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小心翼翼朝他靠近,他也在观望她要做的事,所以没有逃走。
他直觉她不会是坏人。因为她看自己的目光中有着怜悯,甚至还有心疼。
不,他不能够信任她。他曾经就是因为信任了别人,才让自己得了这满身的伤痕。
他猛地跳起来扯住了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疼痛之下的时一,下意识抱住了他,原本准备咬一口就跑的他愣在了原地。
“傻不傻,哪里有直接咬人的。”时一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松嘴,嘴里还不忘提醒他,“你直接咬人,万一别人身上带了刀怎么办呢?你不要命了?”
他试探着松开了口,如被侵犯的小狼一般警惕拱起脊背看着她,发出低低的呜咽:“你是谁?”
“很想知道?”时一伸手拂开他脸颊上如枯草般的乱发,露出他满是伤痕的面容,轻轻抚了上去,“很疼吧。”
顾长风傻傻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觉到她的手细腻如曾经偏偏摸过的丝绸,不,比那丝绸还要滑嫩。
“给你带了点药,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时一虚抱住他坐在了角落的破箱子之上。
“你为什么对我好?”顾长风一直没放松警惕,把凶狠掩藏在眼底,准备随时爆发。
想到了顾霓的时一,轻轻替他处理着伤口,低声道:“受人之托。”
“何人?”顾长风转身看她,指间悄悄裹挟了石片,以备不时之需。
与此同时,他闻到了她发梢上的浅淡香味,这种香味是不属于宫中宫殿里有的,他断定她必是从宫外来的。
“一位故人。”时一温柔握住了他的掌心,取下了尖锐的石片,另外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脊背道:“放心,我不会是坏人。”
“你怎么保证?”顾长风有些沮丧,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已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东西给你,必定要保管好。”时一把锦囊塞到了他的怀中,继续替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顾长风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锦囊,而是仔仔细细地临摹着她的面容。他要记住她,不为她今天对待他的温柔。而是,她或许知道自己身上的一些故事。
“好了,严重的部分我都替你处理好了。剩下的药你自己放好,每日三次,月余应该能够痊愈。”时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触到了他的乱发,想了想,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发饰替他整理了下头发,再用发饰替他固定住了。
整个过程,顾长风都异常的乖巧。从来没想过自己母亲的孩子,在这一刻眼睛酸楚,想象着如果母亲在自己身边,或许就会如对方一般替他整理头发吧。
“没有发冠,你先将就一下。”时一起身打量着梳整好了头发的他,利落的下颌线已经突出,眉目浓重如那黑甲,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未来或许能够继承他母亲顾霓那般出色的容貌。
算算时间,也该出宫了,她伸手拍干净了自己身上沾染到的泥土。
本来就是偷偷来的此处,万一要是被宫中他人的眼线知晓她来了此地,或许波澜又要新起了。
“你还会来吗?”顾长风紧紧抱着怀里她给的东西,眼神里带了希冀。
“你想我再来吗?”时一故意逗他。
顾长风先是偏过了头去,迟疑了许久,才转过来看向她,低声哽咽道:“想。”
在宫里没有一个人对他好的,可他又出不了宫,她对他的一点好,成为了支撑他继续生活的动力。
时一快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似承诺一般轻声道:“我还会来的。”
顾长风一把抱住了她,放狠话一般泄露着自己的脆弱,“你别食言,你要是骗我,只要我活着一日,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好。”时一摸着他的脊背郑重答道。
“你要是骗我,我真的会杀了你的。”顾长风逮住她的手腕重重咬了一口,时一皱了皱眉头但没推开他。
顾长风一直感觉咬到了骨血里,口中满是血液的腥甜味才松开。
他要她永远都记得今天承诺过自己的事情。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忘记。
“我该回去了。”时一再次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巧地抖了抖宽大的长袍把伤口掩藏于下。
顾长风眼睛死死盯在他刚刚咬过的位置上,而后迅速跑开了。
他不愿意见着她离开这里。可他也没有理由能够留住她。他只能不去看他。
出了废宫的时一,故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左右张望的宫人这才往另外一条宫道走去。
她出宫时候,马车旁边比往常多了一人,她面不改色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宋大人看来是很闲嘛。”
都下朝了还不回家,看来家里定然是没有娇妻美眷了。
“彼此彼此。”宋未承凝望着她低笑起来。
他身形如松柏一般挺拔,气质却如梅花一般冷冽,笑起来的时候却像百花盛开一般灿烂。他这微微一笑,把路过的其他宫女都羞红了脸。唯独,时一面上没半点变化。
他有些失望自己的美男计失效了,可见她从宫内出来,断定她已经完成了他所交付的责任了,心情异常大好。
“看宋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可有娇妻稚子?”她故意提起这茬,果然对方虚虚拱手对她道:“宋某尚未功成名就,不敢耽误好人家的姑娘。”
“宋大人真是太谦虚了。”本就是随意想起的一个话题,也不便多展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此打住了。
“这是驸马生前寄存在我处的一点私人物品,害怕去长公主府惹人闲话,知晓您今日进宫,特意给您送来了。”宋未承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给她。
其他偷偷关注他们两人的宫人们听到他此语,见到他此行,才明白为什么没有交集的两人会在这里碰面了。
时一把信封收回了袖中,面色沉重,难掩伤怀道:“多谢宋大人。”
“长公主这是折煞小臣了。”宋未承做了请的手势,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
在没有人看到的死角,时一用唇语对他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