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小第一次和长公主的见面是在街上的市集中。
她至今都记得很清楚,长公主那日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平常人穿着应该毫无色彩的衣裳却在长公主身上散发出溢彩流光。后来,跟随蓝玉读书学习的她,在书卷上读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一句,才明白了长公主身上有着“气”。
也是在这同一天,她与蓝玉擦肩而过,那是她与自己生命中的真命天子的第一次在同一处会面。
她是个江湖骗子。但大的东西她搞不到,她最擅长的就是偷鸡摸狗。可她被同行算计,不得不去长公主府偷一方丝帕。在江湖上混,最忌讳言而无信了,她就是冒着死罪也要去把丝帕给偷出来。
她按照高价买来的长公主府地图一路寻找到长公主住的寝殿,静悄悄打开门,一个人都没有。她满意地偷笑,以为任务就要这么简单完成了,眼前一花,她面前突然多了个男人,还是个好看的男人。
“你要做什么?”好看男人问她。
她在江湖上混的日子,见到的男人都是些三教九流无赖混混,说话荤素不忌,穿衣邋里邋遢,更是不爱干净,大多都臭气熏天的。可这个好看男人身上不仅没有味道,说话也很有教养,他和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凶恶或是质问,他好像就是这么简单的问了一句而已。
后来与蓝玉成亲了的她听他醉语才晓得当时他为什么会这么对待她了,完全是以为她和长公主有关系,想放长线钓大鱼,结果没想到,大鱼没钓到,倒把自己给了她。
她紧闭着嘴巴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生气,坐在竹椅上就这么看着她。她大胆地挪动了自己的脚步,要往门外走,他也没有兰她。可是她不能走啊,她还没有得到长公主用过的丝帕呢。
她又试探着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她想,他住在长公主府里,多多少少应该和长公主也有点关系吧。他还是没有动她一手指头,到了后面,他居然不管她了,开始画画。
“你要画什么啊?”她问他,他笑而不语。
她那时候见识少,哪里看到过这么多才多艺的男人,顿时被他给迷住了。等他搁下笔,她才看清楚他画的人是她自己。
“送我的吗?”她问。
她当时觉得他的神色有些怪异,但也没有多想。因为他直接把画给了她。
后来她才明白夫君当时是在给她这个“暗线”画像准备拿去调查呢。
这件事过后,他们就渐渐熟悉起来了。她也经常悄悄出入长公主府。苦心人天不负,在终于得手了长公主用过的丝帕后,她准备和他告别了,却在屋顶上见到了从他院子里飞出来的黑衣人,而后又偷听到了他和长公主的那番对话。她隐隐感觉到蓝玉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不然长公主对待他的态度也不会那么温和,还要和他一起合作了。
她后来没有和他告别。因为她只是个自己都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江湖骗子而已,管那么多的事情干嘛呢,嫌命长是了。
她准备离开京都了,她又一次见到了长公主。
在一条窄巷子里,长公主身边站着个比蓝玉还要有感觉的男人,他们似乎在商量什么。
她发现自己和长公主似乎是有些缘分的,可她有自知之明,她是小民,而长公主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她们之间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可就是在她准备偷偷离开的时候,她踢到了石块,被他们俩发现了。
她以为她会被他们俩拿下,可长公主只是温和地看了自己一眼让自己慢点走路。而长公主身旁站着的那个男人,后来她才晓得他的名字叫做宋未承。
她连夜离开了京都,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隶属明基侯管辖。属地的人都晓得明基侯野心勃勃,可大家更明白,只要睿帝还在京都镇守,他就不敢动分毫。
她在属地,过上了游手好闲的生活,准备着一辈子就这么迷迷糊糊混过去的时候,长公主的人找到了她,让她做暗探,与一个叫“蓝玉”的人里应外合。
她对做暗探没什么兴趣,可她对“蓝玉”本人还是挺有兴趣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答应了。
长公主让她做的事情很简单,每日去测量属地的一部分商铺,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就可以了。这种事情难不倒她,她很快就完成了。
标注完商铺,开始标注饭馆,然后是茶馆、药馆、妓馆……她一步步按照长公主的要求,完成得巴巴适适。
长公主特意写信表扬了她,然后她就见到了蓝玉。
因为有人告状明基侯谋反,明基侯也不愿意继续伪装直接拉大旗反了,睿帝亲自带兵征讨而来,属地很快就起了战火。
她和蓝玉的任务更加繁重。与此同时,她才晓得,原来长公主的密探不只有她和蓝玉两人,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长公主寻找到的暗探已经遍布了各行各业。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青楼的那个妓子也是和自己同样身份的,她那天就不和她吵架了。
在她看来,睿帝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剿灭了明基侯,可得知睿帝在回京途中驾崩的消息,她吓得从凳子上掉下来了。
睿帝驾崩,太子顾长风迅速登基主持大局,百姓们继续过风调雨顺的生活。她,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后,也和蓝玉走到了一起,结为了夫妇。
她最后一次见到长公主,还是在京都的大街上。她陪蓝玉在京都的嫂子买小孩子的衣服。
长公主的身边有宋未承陪伴,宋未承手上抱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了。听说宋未承为了长公主还特意把官给辞了。她们俩看起来感情很好,宋未承说的每句话长公主都在笑。她还看到了远处有个穿湖蓝色长袍的青年在偷看他们俩,牙还咬得紧紧的。
她不晓得的是,在更远处,还有人在偷看青年男子呢。
睿帝看着幸福的长公主和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的儿子,再次走入了人群中。
故人安好,山河无恙,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喜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