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园。
“二太太,大小姐又哭了。”张嬷嬷战战兢兢立在屏风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惹了自家夫人生气。
她知道二太太的牌局刚起没几局,正在兴头上,可她见着大小姐都烧红了脸,实在是难受得不行,所以才腆着老脸来了这里。
“她哭就让她哭,不用管她。”二太太不耐烦地推了自己手中的牌九,直喊晦气。这局她本来应该赢的,却还是被对家给糊了去。
“大小姐这次哭得真的太厉害,奴才觉得得看医生。”张嬷嬷小心翼翼抬头看她,希望二太太能对自家肚皮出来的娃娃上点心。
“走吧走吧。不要影响了你家太太和我们打牌的心情。”二太太以前的好姐妹发了声,显然有些不耐烦了,“难得来这宗府一次,还赶上这种事情,真是败坏兴致。”
“二太太……”张嬷嬷面上写满了为难,“大小姐人年纪小,比不得大人……”
“走吧。”二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孩子生个病,有什么大不了的。给她找点药吃,再给喂点水,关起门来睡一觉就好了。”
“二太太……”张嬷嬷仍然不死心。
砰的一声,麻将砸到了她的额头,她吃痛捂住,鲜血从手指缝隙流出,她嘴唇喃喃,还在祈求,“二太太,救救大小姐吧。”
“滚滚滚!”二太太把手边的麻将全部砸到了她面前,“你要是再在这里碍我的眼,我就让你全家都从宗府滚出去。”
“就是,一个奴才而已,竟然都不听主人的话了,真是岂有此理。”牌局上的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可不是,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宗老爷的二太太不受宠呢,连个嬷嬷都使唤不动。”
张嬷嬷的儿子在这府中做杂役,不为了她自己想,也要为了儿子想,她这下再也没有借口留在这里了,她几乎是狼狈一般地小跑了出去。
“来来来,我们继续,我们继续。”她走了,二太太的心情平和了许多,招呼着大家继续玩牌。其他夫人们,也装作什么事情没发生一般,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张嬷嬷回到大小姐房间,见着床上的小人儿已经缩成了一团,慌忙跑了过去,伸手探她的额头,发现更烫了。她惊呼出声,“这可怎么办呢!”
她真的想不通,二太太为什么会对自己亲生的女儿这么狠心,连请一个医生都不允许。
“不行,我不能看着大小姐等死。”她费力抱起了床上的小人儿,准备带去东院找哑奴。哑奴是这府里的老人了,虽然不能说话,可他年轻时候自学过一些医术,能替下人们治一些小病。惟愿这次能够死马当活马医。
时一的十根手指头都磨出了硬茧子,然而还没扫完这花园的一半,她丧气地坐到了台阶上,准备歇一歇,鼓足精神气再继续。
打扫完老爷书房的穗儿端着水盆出来,正好见到她偷懒,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贱蹄子,你这般懒散怕是到明天都扫不完。”
时一心里苦啊,她真是一点懒都没偷,实在是这花园太大了。然而,面对着趾高气扬的穗儿姐,她觉得讲道理是讲不通了,默默起身继续忙工作。
张嬷嬷正好抱着大小姐进来,看到穗儿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求助道,“哑奴在哪里?”
宗英的三位太太中,穗儿最不待见的就是二姨太了,此刻见到夏园里出来的张嬷嬷,自然不愿意和她说实话,随口胡诌道,“哑叔今天回家探亲了。”
张嬷嬷感觉天都要塌了,怀里抱着的大小姐摔到了地上,然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时一听声回头,见到地上睡着的孩子,扫把也不要了,小跑了过来,摸她的额头,“发高烧了。”
张嬷嬷凄惶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今早醒来就在发烧,身体越来越烫。我担心她出事,才把她给抱了过来。”
“为什么不请大夫?”时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穗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这府里谁都能够看上大夫?这府里除了得了老爷允准的三位太太能够自己请来大夫,其他的人生病了,谁不是一剂草药服下,是生是死看造化。”
时一还想问“二太太不给自己孩子看大夫吗”,见着张嬷嬷那张如菊花一般皱在一起的老脸,咽了回去。她背起大小姐往自己房间跑去。
“你要干嘛,你这地还没扫完呢。”穗儿以为她想偷懒,小跑着追了上去,扯住了她的衣服下摆。
“人命关天,地可以慢慢扫。”时一扭头看她,这眼神中写满了对生命的敬畏,穗儿扁了扁嘴,不打算和她计较这次。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乞儿能不能把大小姐给治好。要是治不好,正好也是个机会——赶走小乞儿的机会。
张嬷嬷听到时一这么说,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三步并两步跑了上来,“你有办法?”
“去找点酒来,我来想办法。”时一面上一副淡然的样子,心里其实没多大的把握。
在这个时代,没有冰块,也没有专门的退烧药,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酒精退烧了。
“有,有酒。”张嬷嬷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她平日里就爱偷喝一点小酒,她那儿各种酒都存了一点。没想到,正好在现在派上用场。
时一背着小姑娘到了自己床上,轻轻把她放下了,双手伸到了她脖颈处,查看了一下,发现她脖子以上的肌肤全部都烧成了红色。看样子,不像是普通的发烧,她的手还在继续向下。
“你要干嘛!”穗儿伸手拦住了她,警告道,“这可是我们宗府的大小姐。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够动的。”
“除非你现在能够请来大夫,不然,你最好相信我。”时一推开了她的手,把小姑娘身上的盘扣都给解开了。然而,只一眼,穗儿和她都震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穗儿结结巴巴地往后退了两步。她从没有想过,大小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