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芸匆忙赶来东升殿,见到的便是皇后癫狂大笑的模样。她望向边上沉默的皇帝,没有得到回应以后,以同样的沉默走向了皇后。
“姬芸,你来了。”皇后望着她,好心情地和她打了招呼。与此同时,收回了手中的簪子。皇帝本就不在乎自己这条性命,刚刚此举不过是为了证实心中猜想罢了。
姬芸本以为今日是皇帝召她,可皇帝那沉默的模样告诉她,是她误解了。那么,召她而来的是眼前的、皇后……她目光微微停顿了一瞬,做出悲悯姿态,“皇后,节哀。”
“皇后?我和你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你何必与我装不熟呢。当初,你和我的关系不是最好的么。”皇后伸手拽住了她衣领,温和一笑后狠狠把上面的东珠给扯了下来。
要是没记错,这颗东珠可是曾经供奉到宫里最好的一批。她本有意把这批东珠用来镶嵌一个新的凤冠,可再去问内务府要的时候,内务府已经没有了。她当时还想,这批东珠是被皇帝要走做什么了。原来是赏赐给姬芸了!
姬芸没想到她会如此失态,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她所钳制。至于衣领上的这颗东珠,她倒不是特别在意。她那儿的好东西多的是,不缺这么一颗。
“不做亏心事,躲什么呢。”皇后恶狠狠瞪着眼前的女人,要不是她,禄儿怎么会死呢。禄儿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了。本来该坐上皇帝宝座,孝敬自己一辈子的。
“皇后,你冷静一点。”姬芸想要推开她,却被她给束缚了双手。
“姬芸,你忘记了?我是武将的女儿。”皇后柔柔一笑,望向边上冷漠的皇帝,嗓音似那融了蜂蜜的糖水,“圣上,您看,对您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在这里了。您说,谁才是您心底的人呢。”
她要听。
她要听他亲口说。
这些年的夫妻情谊,她不相信每一分都是假的。
皇帝本就厌倦后宫争宠,眼前又是争宠,淡漠的双眼一扫,不怒自威道,“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颠覆了朕的朝纲才算完是么!”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颠覆圣上的朝纲?圣上的嫡子能在那么多官员的注目下被人给刺杀,圣上的朝纲离被颠覆也不远了。”
“够了。”姬芸甩开了她的手,“皇后,你疯够了。”
“疯?我没疯。”皇后指尖指着她,眼神中满是疯狂。
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往事?姬芸心中暗道不好。下一秒,皇后果然不管不顾喊出了声,“你才是疯了。你们才是疯了。”
皇帝神情始终是那样的淡,淡得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喜怒哀乐,“闹够了就回去。禄儿的尸体今晚上也该运回来了。”
“你怎么可以把话说得这么轻松呢?你怎么可以呢?”皇后紧紧拽住了自己的发,一把扯掉了头上的凤冠,“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为了那个小瞎子上位,你一直谋划着把我的禄儿除掉。”她说完这话,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滑落在了地上。眼泪是没有的,早就已经哭干了。
姬芸看向皇帝,她虽然迫切地想要认回自己的儿子,甚至是想恢复他的皇子身份,可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害死自己的侄子。她怕皇帝也误解了自己。
皇帝没有看她,他也没有勇气看她。在这种时刻,他只能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他本以为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手中,万事胜券在握,可禄儿的死,犹如一记冰冷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可他的禄儿已经死了。他辛苦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已经死了。他难道要像妇人一般哭号么。他是一国之君啊。他只能把所有的悲痛都藏在心中。
“你,姬芸都是一丘之貉。你们都是贱人,你们都是畜生。你们都是没有感情的动物。”皇后半跪在地上破口大骂,全无一点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仪态。在这种时刻,她只是一位失去了孩子的可怜的母亲。
皇帝明白,姬芸也明白,谁都没有责怪她的心思。
皇后叫骂得更加大声,“我要把你们的丑事宣扬出去,让天下所有的臣民都看看他们尊贵的天子,他们自认为尊贵!我的禄儿死了,你们姬家的所有人都别想好过。姬景荣那个小瞎子,我也会让他不得好死的。”
她对自己的怨怼,姬芸认,可儿子是自己的逆鳞,姬芸不能忍,当即怒声道,“你敢。”
“我敢不敢,你难道不知道么?”皇后阴毒望向她的小腹,这一笑让人头皮发麻。
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姬景荣这小瞎子,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明白为什么会瞎了。
姬芸,只不过是命好当上了公主,如果自己换在姬芸的位置,定然会比姬芸做得更好。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怎么比得自己这个即将成为皇后的人尊贵。在她决定要嫁入皇室的时刻,就已经把姬芸当作眼中钉了。所以,她当时经常邀请姬芸与自己一起品茗游玩,每次都会给姬芸准备上厚礼。本是打算无声无息要了姬芸的小命的,可计划实行一半,姬芸居然被皇帝赐婚给了权臣,年纪轻轻守了寡,随后就闭门不出。
姬芸这是第一次望见她如此怨毒的眼神,而这种怨毒并不似突然而起,像是积攒了许久许久似的。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姬芸,你以为你的瞎儿子能帮你当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么。不可能的。”皇后轻柔叹息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已经触怒了苍天,所以才会降下惩罚,让你的儿子天生目盲。一个瞎子,从没有见过阳光的瞎子,你能指望他给你带来尊荣么。你别妄想了。”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样的斩钉截铁,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子捅进了姬芸最柔软的胸腔。
姬芸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皇后伤心过度疯癫,今夜所有宫人全部割去舌头。”皇帝面色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