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穿上一身正统的西装裙,带上我的大木匣子,从一名乡村的点妆匠成为一名工作人员出现在第一殡仪馆的办公楼里,张伟不习惯地总在拉扯脖子上的领带,叶一才倒是很适合这样的装束,看起来非常帅气。
接待我们的人员,带着我们三个实习生在熟悉环境,这里不亏是全市最大的一座殡仪馆,园区面积非常大,各种功能区应有尽有,还有一点片专属的墓园,处处都是井然有序的。
在这样生死交替的场所,虽然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的凄苦,悲伤。但这样的气氛依旧掩饰不住我们此时激动的心情和上扬的嘴角。
各种宗教民族专属的告别厅还有化妆室、火化间我们都走了一遍,光是这样逛一圈,我们就长了不少见识,毕竟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的尸体。
带我们的是一位元老级别的员工,他对于我们脸上的笑容很看不惯,教训地开口说道,“现在这里上班,首先你就要学会不笑,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面对的是什么心情的人,还有一些口头语也要给我注意,在这绝对和别人忌讳说的就是再见。”
这一点老师在课堂上也没少强调,毕竟面对亡者的家属,人家正悲痛欲绝呢,你来一个微笑服务很容易挨打!
“另一点就是不能开玩笑,特鄙视吓唬人的恶作剧,人吓人真的可能吓死人的!”
老师傅这些都是用血泪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看到我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就多问了一句,“你是女孩子照顾你一下,你想进哪个部门。”
在这边也不是没有女性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财务方面或者是接待,告别厅主持或者业务相关的岗位,能在这边工作的女孩本身就很大胆了,并没有性别歧视的原因,而是常态。
“我准备进遗体化妆部门。”这是我早就决定的事,回答起来没有一点压力,老师傅明显有点意外,“化妆啊?你知道可能面对的情况吗?小丫头勇气可嘉,想试试吧,不行赶紧开口,换一个部门,别硬撑!”
虽然这里的人每天面对的大部分都是尸身,但是还挺有人情味的,能对我一个刚来的实习生这样关怀备至,我还没有想到是校长托了关系请他们对我们多照顾一下的原因。
最后的结果我如愿以偿地进了遗体化妆部门,叶一才因为有特殊技能的一双巧手,去了门市部,就是小商店,卖的都是纸扎和骨灰盒那些。
张伟既年轻又膀大腰圆,去的是焚化间,那边没有点力气和胆子根本干不了!
刚到的实习生根本不能单独接活,接触大体,都是有老师傅手把手带的,带我的就是这里的资深化妆师,陈师傅,是位不拘言笑的中年人,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就很可靠的专业人士。
见到我的第一面,陈师傅就正在为一具遗体换衣服,速度很快,动作熟练但并不粗鲁,只用眼角瞟了我一眼,就批评道,“穿这样没必要,他们要的是手上功夫的专业,不是看上去的衣冠笔挺,先去换衣裳和鞋子,你那高跟鞋根本站不了多长是时间,以后别叫我看到你这样外行。”
确实,本身就不习惯穿短裙和高跟鞋的我,现在已经觉得脚底板生疼,脚趾头都离家出走的不适感,有了老师的批准我乐得换回了背包里面带来的牛仔裤和大体恤加运动鞋。
这边有宿舍,是给离家远和晚上值班的员工准备的,条件很好,所有人都会在这边准备换洗的衣物,我们几个也都带了简单的行李过来。
收拾好自己,换上了给我发放的白大褂,我依旧背着我的化妆匣出现在陈师傅面前。
这会他已经给遗体换好了寿衣,正在化妆,抬头看了我一眼评价道,“嗯,顺眼多了,过来吧,戴手套别忘了,咱们首先要知道保护自己啊!”
我不离身的妆匣可能太大,引起了陈师傅的注意,他挑眉地问道,“那是什么?”
“是我化妆的工具,祖辈传下来的。”这曾经是伍叔的妆匣,也算是我的祖辈人了。
“家传渊源?我能看看吗?”
里面没有什么个别的东西,我把它放在一旁控制着的台面上,打开里面自己展开三层阶梯的严实,还有整整齐齐的工具叫这位陈师傅终于开始正视我的存在。
“这些铜板是干什么用的?”
我没准备隐瞒自己的另一个马甲,毕竟以后一起工作难免也会知道不如早早交代了的好,“压口钱,都是五帝钱,还能处理点别的事,我家都是做点妆匠的。”
“点妆匠?”这个词汇,陈师傅明显没有听说过,“点妆匠是干啥的?”
“点阴宅,妆点可渡之魂,医治存善之魂!做得和您现在差不多的活,不过都是在自家周遭村子里。”
“哦……村里白事的老师傅啊!可以,那你应该不怕这些客户,后面的妆容你来如何,也叫我开开眼?”
说着就让开了一直挡在我和大体之间的位置,我看过去才知道陈师傅刚才为何没有让开,并不是怕我偷学什么,而是因为台面上的那位美女的样子有些恐怖,刚才是怕吓到我。
本身就有不少的经验,再学校里学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专业知识,现在近距离的靠近遗体并不会感觉到好怕,已经能开始专业性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研究死因了。
毕竟死因关系到后面化妆使用的手法区别,这位头部有很明显的凹陷,应该是着落伤,主要还在头脸位置比较集中。
看年龄并不大,二十多岁的一名女子,生前很漂亮,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能说除了摆在一边的照片之外我还能看到一直站在陈师傅对面的那只魂魄吗?
我走上前,习惯性地先和遗体交流,“我们都是来帮你的,叫你漂漂亮亮地见亲人最后一面,体面上路,冥冥之中有灵,要帮我们啊!”
头部的大部分凹陷,陈师傅已经做过了大概的填充,剩下的就是用棉花从鼻腔和口腔里面垫进去恢复五官的原本模样就可以了。
我熟练地开始动手,包括耳朵的细致位置都没有忘记,遮不住的大伤口用肤色胶条遮盖住,涂上一层油脂使已经死亡的表皮细胞还能带住后面上的妆容。也能更有生气一点。
陈师傅在一边始终没有出声,既不夸奖也不指正地仔细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