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燕呢抬头仰望星空,让眼泪倒流心腔,她的心有一块位置永远属于那个沉默寡言,被虐待,被驱使,一出生就被幸运之神诅咒的女孩。
天空星子璀璨,人如果有灵魂的话,曾燕呢希望那个跟她同名的小燕子,灵魂飞升,重归寰宇,化作一颗星星,遥看她怎样将这一场爱恨情仇的大戏落幕。
是傅维钧再一次打破沉默,作为思考机器人,他很快发现曾巩的讲述里有无法实现的困难。
“除了五十年代有少部分驻苏的外交人员可以携带子女出境,后来考虑到资金和其他因素,政策越来越严格,驻外人员可以酌情携带配偶,但子女不得跟随,部里专门办了外事幼儿园,集中抚育。那个张蓁蓁出不了国吧?”
小傅对外交政策算不上精通,但也了解一二。
曾巩摇头:“你也提到了酌情。张秋歌早年在敌后工作,善良是善良,但从不缺智慧,跟谢远结婚前,两人跟上面打了申请,以孩子危在旦夕为由,请求出国治病。
当时主持外交工作的大领导十分通情达理,再加上张蓁蓁不是谢远的亲生女儿,叛逃的危险性不大,同意先治病,等病愈后再送回国抚养。可是……”
一听可是,曾燕呢就知道有大转折。
曾巩苦笑,“我们驻外的使领馆向来是特务的重点关注对象,暗杀袭击层出不穷,包括现在也是一样。
张蓁蓁出国两个月后,意外发现了一场针对使馆的爆炸袭击,幸亏阻止及时,一旦爆炸,整个使馆都将夷为平地。
立了大功,再加上她病情复杂,需要分阶段进行三次手术,使领馆的工作人员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打报告让她一直留在国外。”
网友们闻到了熟悉的配方,齐齐接龙。
【统子,小统子,出来挨揍!】
【不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啊,快说,张蓁蓁是不是穿的?】
曾燕呢也觉得可疑,张蓁蓁当时只有六岁,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系统实话实说,【张蓁蓁一开始确实是待选之人,但因她身体太差,被放弃。】
还有这一出?曾燕呢没想到穿越还有竞争。
有个胳膊肘不知道往哪拐的网友问,【那你们送她个金手指不就行了呗?】
被系统鄙视:【不要指望包治百病的灵泉金手指,那不是科学,是意淫!】
感情两个位面畅通无阻的通讯和快递网络就是科学了?
跟统子讨论时空科学只有被鄙视的份,网友们不会自讨没趣,不过倒是弄明白了,张蓁蓁差点成了穿越者。
那也不对,【张蓁蓁要不是大人心小孩身的穿越者,那她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系统理直气壮,【锦鲤又不是穿越者,有且只有一个,这世界运气好的人多了去了。】
货比货得扔,单纯比运气,张蓁蓁胜过自己这个伪锦鲤太多。
曾燕呢又想到玄学,一个在西方世界享福,一个在胶东农村挨揍,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假千金这是一出生就把真千金的气运给吸光了。
有个年龄大的网友总结,【大佬的锦鲤命利国利民,张蓁蓁的锦鲤命最利己。】
假千金的锦鲤运还在,小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都兴奋得高了一度。
“我记得三年前,各驻外使领馆都被要求回国参加运动,只保留了埃及一个对外沟通的窗口,那些大使和夫人都被安上资产阶级享乐主义的帽子,狠狠吃过一段时间苦头,张秋歌和张蓁蓁母女是不是在国内?”
曾燕呢闻言,目光炯炯望向曾巩,他对张蓁蓁的经历这么熟悉,显然这些年就算没有联系,也多有关注,不会不知道她的动向。
提起这个,曾巩狠狠搓了把脸,拍了拍傅维钧的肩膀,无奈道:“你只知上文,不知后续,对外交流不能停滞,总理亲自过问,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大部分大使都摘掉帽子,官复原职了。”
“不是大部分吗?”曾燕呢目光不灭。
曾巩不想打击她,但不得不说出真相,艰难开口,“谢远算走得晚的那一拨,是春节后离开的,我这次回京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跟她们母女见一面。
张蓁蓁因为从小在使馆长大,丹麦语熟练,正是缺人用的时候,被破格提拔为三等秘书,也跟着一起走了。”
【艹!】网友们的粗口要把直播间炸了。
同龄人的年代生活不是下乡修地球,就是工厂当学徒,张蓁蓁倒好,出国当秘书!
她已经不是锦鲤了,分明就是个跃了龙门的鲤鱼精。
曾巩心里十分不好受,回想两个多月前见张蓁蓁的场景。
十多年未见,女孩对他的态度客气得像个陌生人,一声爸爸勉强叫出口。
言语中还有些埋怨,意思是她的身体是国家治好的,他这个当父亲的帮不上忙,她可以理解。
为什么她这两年因为继父的关系过得水深火热,他这个父亲从来就没有关心过问,配当父亲吗?
他无话可说,更不可能解释这两年自己先是卷入一场大型间谍案,被困东南亚岛国达一年之久,后又受了重伤,几次被死神召唤,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刚刚恢复健康。
当初他还不知道真相,一度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到头来家不是家,亲人变陌路。
所以早前跟曾燕呢所说的退休理想不是玩笑话,人总该有点寄托,寄托在看似不着调的理想上,总好过期盼无法复原的亲情。
可命运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给他惊喜的人问了当晚的最后一个问题,“当年生产过后,张秋歌这个当母亲的,难道没察觉到孩子被换了吗?”
曾巩仔细回忆后,慎重道:“我自认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就我们生活的那几年,张秋歌态度上从来没有一点疑惑,甚至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身体太弱,才导致张蓁蓁心脏发育不良。
其实生产前还有一段故事,张秋歌在怀你八个月时,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当时特务太猖獗,制造了一场混乱,她狠狠摔了一跤。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所以她才提前住院安胎。
但到底动了胎气,伤了身体,据她后来描述,生产时十分艰难,她险些没坚持下来,后来坐了双月子才慢慢恢复。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
曾巩以自己一线作战三十年的经验,对女儿道:“世间的事看似巧合,其实大都是以有心在对付无心,能成事,利用的是大多数人的无心不设防。
白念芝起了报仇的心,提前观察筹谋,借张秋歌的虚弱和医院的管理漏洞,还有一点点运气,换子不难做到。”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感慨,“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更多时候都是被有执念的人所改变的,希特勒,日本的甲级战犯,冈本一,林岚,也包括白念芝。”
一场认亲会面自此结束,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只有平静话当年。
前事已了,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