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门来不及关上,傅寄忱追过来就看到她佝着背,俯趴在盥洗台上,一口鸡肉而已,她像是把胃里的酸水都呕出来了。
心疼得不行,偏偏没办法帮到她,傅寄忱皱着眉头,脸上难掩担忧,大手贴在她后背一下一下焦急又轻柔地抚着:“我送你去医院。”
沈嘉念胃里没东西可吐了,打开水龙头,用手捧着凉水漱了漱口,撑着盥洗台边缘缓缓直起身。
“不用去医院。”她眼眶泛红,聚集着生理泪水,呕吐过喉咙有些不适,嗓音微微沙哑,“应该是话梅吃多了,胃里泛酸。”
傅寄忱拧紧的眉心没有半分松懈,用指腹轻轻拭去她唇边的水渍,语气带着无奈和心疼:“那会儿告诉你别多吃你不听,现在还难受吗?”
沈嘉念有点虚脱,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放心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闭着眼慢慢道:“不难受了。”
傅寄忱难得见她这么主动又乖顺地抱着自己,心里一时动容,紧紧环抱住她的身子,大掌在她肩背摩挲。
程锦听到一些动静,从厨房出来,在餐厅里没见到人,又找来卫生间,见两人抱在一起,愣了愣,还是出声问道:“嘉念怎么了?”
沈嘉念从男人怀里退出来,抿着唇角腼腆一笑,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因为贪嘴吃吐了:“零食吃多了胃不太舒服。”
程锦又问:“用不用请医生过来一趟?”
小毛病而已,沈嘉念不想兴师动众,赶紧摇头,外加摆手:“不用不用,吐干净后就舒服多了。”
她拉起傅寄忱的手,往餐厅走:“我们过去吃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你还想吃东西吗?”
“想啊,胃里都吐空了。”
两人在餐桌旁落座,傅寄忱撤走了她碗里的鸡腿,给她夹了一箸青菜:“试试清淡的,如果胃里还难受就去医院。”
沈嘉念吃着白灼菜心,没有恶心的感觉,对他笑了一下:“我都说没事了。”
傅寄忱高高悬起的心落回了实处,趁机说教了她几句:“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不许再吃了。”
沈嘉念乖乖点头,又吃了一些蔬菜,喝了点番茄蛋汤,不想吃米饭就没吃。
傅寄忱被她吓到,胃口受到影响,也没吃多少。
*
得知闫母出院,闫秋生带着她回到了半山别墅,沈嘉念隔日就过去了。
坐在车里,她想着自己这一周多几乎没练琴,待会儿见到老师,万一他突击检查,她该怎么应对。
别看闫老师一副温润儒雅的样子,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还是很严格的,好几次出的课堂作业都非常刁钻有考验性。
沈嘉念怀揣着一丝丝忐忑,揿下门铃。
前来应门的是闫母,戴了一顶新的假发,经过一周多的治疗,精神看起来不错:“嘉念来了,快进来。我刚按照你上次给我的教程做了烤饼干,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闫母很喜欢沈嘉念给她带的无糖饼干,那是超市里买不到的味道。沈嘉念知道以后,经常让程姨做好了给她带过来,她不好意思总问她要,便想着学会了自己做,也是一种乐趣。
沈嘉念听她提起,回去就找程姨请教,根据她的口述写下了详细的制作步骤,带来给闫母。
“好啊。”沈嘉念露出笑容,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进来,听到客厅里有对话声,微微疑惑道,“来客人了吗?”
闫母说:“一位什么导演,过来拜访秋生。”
沈嘉念没过去打扰,往那边看了一眼,对坐在沙发上的闫秋生点头打招呼,然后跟闫母去厨房。
闫秋生对面的男人身形瘦削,跟他差不多的年纪,留着略长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到沈嘉念,迟疑着道:“这位是……”
“我的徒儿。”闫秋生把咖啡杯放回碟子里。
导演顿了一顿,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还这么年轻漂亮。”
说到后面,语调带上了不明的意味。
闫秋生白了他一眼,说回正事:“还是那句话,我目前没有公开演出的打算,谁来了我都是这个说法,你另找他人吧。”
导演没心思开玩笑,正了正色:“当真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闫秋生摇头,回答得坚决:“没有。”
“我看阿姨挺希望你能出去工作。我过来的时候,她特别高兴。”
闫秋生抬眼瞅着他,一眼看透他的意图,不介意戳穿:“少拿她说事,你找她来游说我也没用。”
导演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讪笑一声。
稍微了解闫秋生的人都知道,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母亲是他的软肋,如果能说动闫母,事情说不定能成。
沈嘉念在厨房里吃了几块饼干,味道跟程锦做出来的相差无几,她听了闫母的吩咐,装一些到碟子里,端去客厅给客人品尝。
她不知道客人该怎么称呼,只说:“阿姨烤的饼干,让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闫秋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沈嘉念坐下。
沈嘉念愣了愣,带着困惑坐到他旁边,只听他跟对面吃饼干的男人说:“你要是真找不到合适的人,不如让她试试。”
廖恺呛了一下,目光转移到沈嘉念脸上,外形条件倒是适合上镜头,但他搞的是音乐类综艺节目,平台主推,正规正统,技艺过硬才是门槛,样貌是其次。
不过,能当闫秋生唯一的徒弟,想来琴技不错。
可,他有自己的顾虑。
沈嘉念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问闫秋生:“让我试什么?”
“这是廖恺廖导,你可能不认识,《森林乐队》这个综艺知道吗?就是他导的。”闫秋生先给她介绍眼前的人。
沈嘉念微微睁大眼,看向廖恺的眼神肃然起敬:“《森林乐队》原来是您导的。每一季都非常精彩,我记得一季是十二期,一共有四季,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还以为会等来第五季,但是后来一直没听到关于第五季开播的消息。”
《森林乐队》是音乐类综艺节目,但她更愿意称之为音乐类纪录片。
大家对音乐类综艺的印象是那些歌手站在流光溢彩的舞台上,穿着精美的演出服,化着漂亮的妆容,一轮轮比赛、投票、淘汰。《森林乐队》不一样,它很接地气,在全国各地,甚至偏远山村挖掘民间艺术家,为他们搭建适合当地特色的舞台,请他们来演出。
因为这个节目,沈嘉念认识到很多以前叫不出名字的民族乐器。
这个综艺节目的镜头唯美又淳朴,很有质感,观看的时候就像在品尝一壶自家酿造的小酒,甘甜中带着微微涩意,非常舒服。
她关注过这个综艺节目的导演,仅限于知道“廖恺”这个名字,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现在终于见到本人了。
闫秋生看小姑娘眼睛都亮了,失笑道:“你的偶像还有哪些,说出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然我还以为自己是你唯一的偶像,嗯,有点尴尬。”
沈嘉念被打趣,抿了抿唇,努力平静下来,小声说:“您在我喜欢的偶像里排第一。”
闫秋生捂着胸口:“有被安慰到。”
廖恺被师徒俩的对话逗得哈哈大笑。
“廖导在筹备一个全新的音乐类综艺节目,缺大提琴手,想请我过去录一期,我拒绝了,并向他举荐了你。”
沈嘉念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我?”
闫秋生手握成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拿玩笑的眼神瞟对面的男人:“当然了,廖导还没决定要用你。”
“可别在小姑娘面前说我坏话啊。”廖恺笑着摆手。
他看向沈嘉念,把这个节目的要求和流程给她讲了一遍,而后指着闫秋生说:“你老师这里我是不抱希望了,他决定的事没人劝得动。你是他的徒弟,又是他力荐的人,按说琴技差不到哪里去。”
他话音略有停顿,像是在斟酌说辞,过了片刻,接着道:“我得明说,我请你老师参加这个节目,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他的名气。世界级大提琴演奏家,销声匿迹多年,一朝出山,多有讨论度啊。我是个俗人,也需要噱头赚收视率,现在换成你,我不太敢赌。”
他解释得很清楚了。
沈嘉念能理解他的打算:“您想我怎么做?”
“咱录一段视频放网上试试水,顺便让我欣赏一下闫秋生关门弟子的琴技?”廖恺用询问的语气,试着跟她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