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余生接过荒村村长递过来的剑时,才发现这一把剑沉重无比,仿佛有一座山那么重,剑上的血渍未干,剑脊的凹横里,每一滴渗流的血,都如同一位不亚于第八境修为的强者。
一剑如山沉,顾余生自然握得住,但让顾余生感到诧异的,是这一把剑本身,它在散发出强大的煞气,这股煞气通过手臂入体,让他体内的荒气变得躁动起来。
不止如此,就连沉寂于魂桥深处深渊中的魔气,也蠢蠢欲动,从经脉中游走,一下子注入到剑体之内。
这是一把魔剑?
如此熟悉?
等等。
这不是一年前仙葫州秘境,三大强者渡劫的那一把魔剑吗!
顾余生眼皮狂跳。
握剑的手不由地一紧,下意识的想要撒手。
但作为一个剑道修行者,握不住剑是一种耻辱。
万年杂念在心间浮动。
顾余生来不及多想,也没时间去想,因为他的内心,好似着魔了一样,面对一群高高在上的上界修行者,顾余生嗜杀之心难掩。
无关任何因素,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死他们!
“如你所愿!”
顾余生脚下风起,催动儒家大风歌,身影一晃出现在上界修行者面前,手中魔剑向前一斩,魔剑劈出的剑气黯淡了整个荒村。
黑暗到极致,是无数闪烁星芒。
这一招,正是伏天剑诀中的满堂星河。
苍穹在空,双足难立于世。
上界的修行者,在顾余生这一式剑招下奋力抵抗,各自施展手段,并没有死在这一招之下,但是,当星辰满空的时候,他们再也分不清头顶是天,还是脚下是天。
【天地渺渺】!
星辰明亮的世界,顾余生踏星出现在众人头顶,第一次施展出伏天剑诀中最后一式,也是最强的一招。
刹那间。
漫天的星辰明亮闪烁,每一颗星都散发出灿烂夺目的光,光如丝线般洒照长夜,那是一道道超越了灵气介质的剑气,如同燃烧的流星划过每一位修行者的头顶。
万道星光如万花筒绽放过后,再一次的陷入极暗!
这一刻。
世界平息了。
荒村也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那一盏挂在村口的灯才重新泛着黄黄的灯光。
吹灭火折子的村长不由地抚掌道:“了不起的背剑人。”
沙,沙,沙。
顾余生从黑暗中走来,昏暗的灯影下,他的双眸如墨,好一会,才变成正常的瞳孔,他手上的那一把剑,犹自往地上滴血。
剑身上逸散的魔气,不断的在顾余生的身体周围缠绕。
“公子。”
宝瓶看顾余生的目光充满担忧。
“我没事。”
顾余生走了几步,忽的身体一个趔趄,以剑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此时,他丹田中灵力枯竭,魂桥中的魔气,镇魔碑再也难压制住,仿佛随时快要破体而出一般。
更让顾余生感到可怕的是,他手上的魔剑,他根本无法脱手,正源源不断的汲取着他的本命之力。
不过,魔剑在手,也并非全然是坏事,当初上界谪仙田良在他灵魂上留下的印记,正一点点的被魔气抹去。
“原来如此。”
坐在轮椅上的村长上下打量顾余生。
“怪不得此剑和你有缘,斩杀上界修行者的滋味如何?。”
顾余生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附着在手上的魔剑插在青石板上,靠在院墙上,哂然苦笑道:“前辈笑话了,斩杀那些人,全仗此剑之功。”
“年轻人不必过于谦虚,以你的年纪,有如此剑道造诣,当世再难找第二人,不过可惜……你的剑,少了一把。”
荒村老人微微摇头,替顾余生感到遗憾。
“你若愿意留下来在荒村生活,老夫倒不吝指点你一二。”
顾余生抱拳道:“晚辈乃是人间旅者,匆匆来,匆匆去,无法驻足长久,恐怕无法如前辈之愿。”
“哦?”
荒村老人以手捻须,并不恼怒。
而曲长溪则是疯狂的给顾余生使眼色,这样的好事,你竟然不懂珍惜!
“你可要想好了,翻过此山,趟过一河,你可能永远都无法再入荒村了。”
顾余生看一眼被禁于鸡笼中的狐族,眼中露出一丝担忧,“前辈知晓大荒之事,能否告知晚辈心念之人,究竟落于何方,是否安然?还有,在下十师兄……”
“算卦求卜,你应该回圣院寻你家九先生才对。”
荒村老人以手推动轮椅轱辘,缓缓前行,行至顾余生面前,见顾余生还抱拳持礼,淡淡的说道:“狐族之事,自然要问狐族之人,长溪,把这些臭狐狸送到村外去,杀猪的,把那个打鼾的抗远一些。”
“是,村长。”
曲长溪用一根扁担将鸡笼挑起,朝村外走去。
可怜狐族九支,被这位荒村的隐者一肩挑着,就要被流放在山外野地。
那杀猪的干瘦老者将烂醉如泥的曲老头扛在肩头,缓步朝荒村里西头走去。
场面只剩下村长和顾余生两人。
“朝闻道,是你的十师兄?”
“是的,前辈,晚辈来大荒时,答应过九先生要寻找到十先生。”
“先生?”荒村老人冷笑一声,“不过是一个偷鸡摸狗之辈罢了,三十年前,他可没少来偷我养的鸡。”
顾余生闻言,不由地脸一黑。
夫子的学生,竟然偷鸡?
这事怎么听怎么荒唐。
“前辈,若是晚辈有能弥补的法子,您尽管说。”
“这可是你说的。”
荒村老人将顾余生上下打量,伸手指了指顾余生腰间的葫芦,顺手从轮椅后方取来一个酒壶。
“我闻到了谪仙酿的味道,那就为我沽满一壶酒,如何?”
“好。”
顾余生爽快答应。
荒村老人把酒壶路丢给顾余生,顾余生将自己的酒葫芦塞子打开,朝着荒村老人的酒壶倾倒。
清冽的酒咕咕咕的倒出来,随后牵成酒线流淌。
小小的酒壶,倒了好一会没倒满。
顾余生此前已心知此事并不简单,但他并不慌,自己的葫芦里 ,有个酒鬼酿酒,可谓源源不绝。
宝瓶盯着那流淌的酒线,看得眼睛都涩涨起来,她扁了扁嘴,恨不得一小拳头把这糟老头子打滚下轮椅来,这些酒,可都是主子的。
分给外人,实在可惜。
“好了,酒满了。”
荒村老人招了招手,酒壶回到他手上,壶口溅出几滴。
顾余生知道,那酒壶内藏乾坤,并未真正的满。
“年轻人,真的不愿意留在荒村?”
顾余生摇头。
荒村老人指了指村的西口。
“出村后一直往西走,遇见一块碑的时候,应该找得到你的那位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