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人走进内室后,萧清音发现,阮兰若眼里的恨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中带着一点殷切期待的神色。
不由得暗暗吐槽:变脸真是宫廷之人必备的技能。
来人是个脸上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娇憨少女,约摸十六七岁年纪,穿着鹅黄长裙和青绿云肩,看着十分娇俏动人。
和瘦得皮包骨头,了无生气的阮兰若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看到阮兰若就满脸震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扑到阮兰若身上。
“姐姐,怎地半月不见,你竟瘦成这个样子?”
抬头瞬间,眼眶盈满泪水。
阮兰若苦笑:“还不是消渴症闹的,除了鲜果,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人哪能不瘦。”
“吃不下也要吃呀,”少女嗔怪,“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说完似乎察觉自己失语,立刻掩住嘴巴。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孩子的……”
两行泪水顺着阮兰若的脸颊滑落。
她失神地看着半空:“那孩子,大概和我没有缘分。”
“姐姐你别想太多,”少女拿帕子帮阮兰若拭去脸上的泪水,“好好调养身子,孩子还会回来找你的。”
“真的吗?”阮兰若喃喃自语,“他真的会回来吗?”
“肯定会的!”少女微笑道。
“希望如你所言。”
阮兰若眉峰舒展了些许,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圆桌。
“你来得正好,萧大夫给我开了一副调理身子的药,她说这药对驱寒暖宫有奇效,你不是每次来月事都喊痛么,我让人多煎了一碗,你喝了这毛病就好了。”
萧清音挑了挑眉。
桌上那碗可不是什么驱寒暖宫汤。
少女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姐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这种时候都想着妹妹,我等会就端回去喝了。”
“等会药就凉了,你趁热喝了吧。”
阮兰若催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
少女咬了咬唇,露出为难之色。
“姐姐,实不相瞒,妹妹这两天肠胃不适,刚吃了药,不知道和这个药会不会相冲,不如等我问过御医再……”
“萧大夫就在这里,你直接问她就好了。”
阮兰若打断她的话。
“她的本事比御医好多了,昨天我差点去见阎王爷,是她把我救回来的。安国公夫人和姑母的病也是她治好的。”
少女脸色白了几分,突然捂住肚子,一脸急色:“姐姐,不好意思,我又闹肚子了,我先去出个恭,回来再给萧大夫看。”
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
阮兰若厉声喝道。
“让你喝药你为什么推三阻四?是怕我在药里下毒吗?我素来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你居然怀疑我?”
少女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迷惑不解。
“姐姐你在说什么?妹妹只是肚子不舒服啊,等会回来我就给萧大夫看,要是两个药不相冲,我会喝的。”
“除非你立刻喝了这碗药,”阮兰若冷声道,“不然我就告诉殿下,是你跟我说吃的鲜果越多,孩子越水嫩,我才会把鲜果当饭吃。”
少女错愕。
“姐姐你是不是犯糊涂了?明明是你吃不下东西,找我诉苦,我才说不如吃点开胃的果子,我什么时候说过吃得越多越好这种话。”
“你喝了这碗药,我就信你。”
阮兰若朝宫人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两个宫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少女,一位嬷嬷端起药碗,朝少女走去。
少女脸色大变。
“姐姐,我知道失去孩子你很难过,但再难过你也不能折腾我呀,我真的没说过那样的话。”
“你觉得我会信吗?”
阮兰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汪良娣,这是你应得的。
敢伤害我的孩子,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
你还是乖乖喝了吧。”
嬷嬷走到汪良娣跟前,掐住她下颌,强迫她张开嘴巴,眼看就要把汤药灌下去。
汪良娣脸上写满了恐惧。
不不,她不能喝!
这一定是绝子药!
她猛然伸脚,踹开嬷嬷,趁宫人发愣之际,挣脱束缚,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外。
和司徒晟撞了个正着,跌倒在地。
“怎么这么冒失?”
司徒晟把她扶起来。
汪良娣扑进他怀里,哽咽道:“殿下,姐姐疯了,她非说是我让她吃那么多果子的,还要给我灌绝子药。”
“怎么可能!”
司徒晟拧起了眉头。
“呜呜,臣妾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的,殿下要是不信,进去看看就知道,药还在里面呢。”
汪良娣浑身都在颤抖。
“孤去看看。”
司徒晟推开汪良娣,抬脚往内室走。
汪良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兰若,汪良娣说你……”
司徒晟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说我什么?”
阮兰若放下汤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和汪良娣。
“我刚刚在喝药,汪良娣突然冲进来抱着我哭,我身子不舒服,让她放开,她不肯,我让人拉开她,她转身就跑了。”
汪良娣:“!!!”
阮兰若不是向来实诚吗,怎么突然那么会演戏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司徒晟目光凌厉地看向汪良娣。
“殿下,刚刚姐姐真的让人给我灌药。”
“药?你说的是这碗吗?”阮兰若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这是殿下刚让人给我送来的降糖护胰汤。”
司徒晟自然清楚这事,顿时绷起了脸。
“汪良娣,你擅闯太子妃寝殿,打扰太子妃休息,禁足一个月。”
“殿下……”
汪良娣一脸委屈,还要为自己辩驳,在司徒晟的锐利目光下败下阵来。
“好吧,臣妾会好好静思己过。”
她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阮兰若把药碗递给宫人,平静道:“殿下,她的话是真的,我确实让人给她灌药了。”
司徒晟定定地看着她。
“我故意误导她这药有问题,想试试她是不是表忠里奸,她死都不肯喝。
你也知道我平日和她有多要好,若不是心里有鬼,她怎么会把我的药当毒药?”
“可是,汪良娣一向天真烂漫……”
司徒晟下意识替汪良娣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