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盛远心头一阵烦躁,板起脸呵斥:“多大的事,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
管家满脸急切:“老爷,大小姐带了一帮人闯进来,说要带走先夫人的嫁妆。”
萧盛远脸色骤变。
“这个孽障,就一天都等不了吗!”
姚氏被关进大牢了,母亲又昏迷不醒,谁能给她清点嫁妆!
萧盛远带着满脸怒气,朝库房走去。
刚靠近,就听见一阵哀嚎。
嚎得最大声的那把嗓子,正是自家儿子的。
他心头紧了紧,脚步倏然加快。
到了库房门口,见府里家丁倒了一地,儿子正被人提着衣领吊在半空。
顿时怒不可遏。
“放手!”
季云华手一松,手中鼻青脸肿的小胖子“砰”地摔在地上。
叫声凄厉无比。
“爹!爹!好疼啊!”
萧盛远心疼得不行。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乖巧听话,他都不曾打过他耳光。
如今却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萧盛远冲萧清音怒吼,“信不信我这就去京兆府告你!”
萧清音勾唇一笑。
“麻烦萧大人睁大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我们这是自卫。”
萧盛远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府里家丁手里都握着刀枪,萧清音这边的人全都赤手空拳。
“京兆尹都已经做出判决,命萧府尽快归还我娘的嫁妆。
我来取嫁妆是合理合法的事。
你们凭什么拦我?
还是说,萧大人觉得萧家可以凌驾王法之上,不把判决当回事?”
萧盛远后背一凉。
“混账!我何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你取嫁妆就不能事先知会一声?
招呼都不打就带着一群人冲进来,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现在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吧?”
萧清音懒得哔哔。
“赶紧让开,别耽误我的时间。”
“这些嫁妆都是我娘的!”
萧清恒忍痛爬起来,冲萧清音怒吼。
“你们谁也不许动!”
“这话你找京兆尹去说吧。”
萧清音把人扯到一边,直接让人撞门。
破开门后,边核对嫁妆单子边让人往外搬东西。
不一会儿,就把库房里的东西搬了个干净。
萧盛远气得发抖。
却见这孽女朝他走来。
“萧大人,这里只有单子上一半嫁妆,剩下那一半呢?”
“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萧清音。
“我说,你们把我娘另一半嫁妆藏哪了?”
萧盛远反应过来,恼怒道:“都在这里了!”
“麻烦您自己对一下,我的人可还没出府。”
萧盛远半信半疑地接过单子,自己对了一遍,对完冷汗涔涔。
确实只有一半。
全是家具首饰字画之类的实物。
房契、地契、银票之类的一件都没有。
“你等等,我去找找。”
萧盛远匆匆回了正院,让人打开姚氏私库,只翻出两张房契。
又去老太太院里,强行把人唤醒。
“娘,云氏嫁妆里的房契地契还有银子呢?”
娄氏昏昏沉沉地醒来,听到这话,眼皮耷拉下来。
“没了。”
“没了?!”
萧盛远惊愕。
“早就卖了,你以为这些年府里是靠什么撑着的?你那点薪俸可不顶事。”
娄氏面无表情道。
要不是担心那些实物流露出去,被人发现她私卖云氏嫁妆,也早就卖光了。
萧盛远一脸难以置信。
萧家这些年,竟是靠云氏的嫁妆过日子的?
他还以为,是自己在撑着这偌大府邸。
难堪和羞恼齐齐涌上心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怎么办?那丫头来要嫁妆了。”
娄氏人都被判刑了,脸皮早就被扯下来,哪里在乎这个。
“凉拌呗,她能耐我们何。”
萧盛远想想也是。
她总不能把他们给杀了。
便硬着头皮去找萧清音,把仅有的两张房契给她。
“不好意思,其他的没有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萧清音轻笑,“萧家既然花用了,就该偿还,您说是不是?”
萧盛远抖了抖唇:“……是。”
“您明白就好。”
萧清音看向季云华。
“麻烦把典当行的人叫过来,估算一下我娘另一半嫁妆的价值,再看看萧府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全都典卖出去,填上这笔账。”
“你不能这么做!”
萧盛远惊骇。
这跟抄家有什么区别!
传出去他还怎么见同僚。
萧清音笑了笑。
“萧大人若是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公堂上见。”
萧盛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错了。
当年就不该把这个孽女送到乡下。
应该听母亲的,直接溺死在恭桶里。
他果然是妇人之仁。
季云华很快把典当行的人叫来。
经过一番估值后,典当行把萧府搬了个空,给了萧清音三万两银票。
“还差两万两。”
萧清音甩着手中银票。
“不知道萧大人打算怎么偿还?”
“等我攒够钱,会还给你的。”
萧盛远有气无力道。
“恐怕得攒不少时间,萧大人最近一年都拿不到薪俸对吧。”
她这一提醒,萧盛远想起因为萧清容佩戴桂花香囊导致长公主哮喘,被圣上罚薪一年的事。
又是一阵心塞。
“还是给我写个欠条吧,约定一下何时还清。”
萧清音笑道。
萧盛远迫于无奈,写了欠条。
萧清音收好欠条,微笑道:“我相信以萧大人的人品,是不会赖账的。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萧盛远听懂她的意思了。
这是威胁他,要是不还钱就到户部要钱去。
终于忍不住,胸口一阵剧痛,喷出一大口血。
“萧大人可千万保重啊,还得还债呢。”
萧清音安慰了句。
“看在您这么配合的份上,免费赠送一份冷知识给您。”
她看向一脸恨意的萧清恒。
“大耳朵是显性遗传,您和姚氏都是大耳朵,却生了个小耳朵儿子,真是耐人寻味呢。”
说完,对抬嫁妆的人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萧府。
萧盛远看着自家儿子那双小耳朵。
脑子“轰”地炸开了。
姚氏她、她难道……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管家见萧盛远突然倒下,神色大惊。
“快喊大夫过来。”
……
牡丹苑。
萧清容的房间空荡荡的,只剩下唯一的家具——她身下躺着的床。
刚才管家带着几个婆子过来,把其他东西都搬走了,说是要填补云氏的嫁妆。
萧清容动惮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萧清音回来那一天,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杀了她。
可是没有如果。
她现在只能跟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被满腔怒火烧得心肝脾胃肺都在疼。
一口痰突然涌上喉咙,她咳不出来,憋得喘不过气来。
丫鬟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萧清容瞪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也无人理会。
只能在无尽窒息中陷入黑暗。
她以为自己会死,不料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萧清音,三年前就死在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