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豆腐坊在一条巷子入口处,门口种了一丛芭蕉树,给炎炎夏日带来了一片清凉。
南越的盛夏热得跟火炉似的,虽然只是走了几分钟路,还撑着伞,到花家豆腐坊时,萧清音还是出了一身汗。
特别想来一碗豆腐花。
一个穿着粗布长裙,顶着巾帼髻,面若桃花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柜台前,给食客盛豆花。
“客官要甜的还是咸的?”
食客是个年轻男子,正一脸痴迷地看着女子,听到问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回道:“甜的,要和芳娘你一样甜喔。”
赵旭瞬间黑脸。
这些臭不要脸的,吃碗豆花都要占芳娘便宜,真是欠揍!
芳娘似是察觉到他的碎碎念,投过来一道警告的目光,不让他轻举妄动。
赵旭跟挨了训的小狗一样,乖乖站在原地,垂眸看脚尖。
等食客走了,他才带着萧清音走进豆腐坊。
“芳娘,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叶大夫,她医术很厉害的,肯定能治好你娘。”
萧清音轻咳了一声。
“先看过病患再说。”
人都没见到,就替她打包票,要是她治不了怎么办?
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不是平白伤人心吗。
赵旭急于邀功,经她这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够严谨,忙改口:“让她看看能不能治。”
芳娘似是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冒失举动,轻笑道:“好,辛苦你了,叶大夫这边请。”
豆腐坊是前铺后宅的结构,芳娘母女就住在铺子后面的一进宅子里。
萧清音随她进宅后,看到了正在捡豆子的花婶。
花婶的五官和芳娘如出一辙,只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老了,也仍是美人。
赵旭这人眼神还挺好。
“娘,您眼睛疼就别捡豆子了。”
芳娘上前,把母亲身前的豆筐移开。
“大郎请了个大夫过来,您让她看看眼睛。”
花婶抬头看向萧清音,讶异道:“是个女大夫呀,真是难得。”
萧清音打过招呼后,给她检查了一番,除了麦粒肿外,没有别的病症。
不过她的脓肿有点厉害,需要开刀引脓。
引脓也不是什么大事,麻烦的是她的脓区已经扩散到整个下眼睑了,没办法麻醉,要挨一番刀剐之苦。
赵旭见她皱眉,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道:“这个很难治?”
“很好治,”萧清音回道,“但要受点苦。”
她把自己的治疗方案说了。
赵旭听完,还没说话,花婶朗笑道:“生孩子那么痛我都熬过来了,眼皮刮几刀有什么打紧,我扛得住,你只管动手吧。”
她这针眼已经肿了一个多月了,都恨不得自己拿刀剜了。
“好,那我帮您把脓引出来。”
萧清音打开医箱,取出薄刀,切开患处后,把脓栓刮掉,然后上药。
为了尽量减轻花婶的痛苦,她下手很快,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要一点时间的。
花婶的忍耐力相当可以,全程没喊过一声疼。
萧清音敷完药后,夸了她一句:“您真厉害,刀剐都受得住。”
花婶怕扯到刀口,只回了个微笑。
“刀口不要碰水,”萧清音边叮嘱,边把一瓶药膏递给花婶,“这瓶药膏,每天涂早中晚各涂一次,三天后我来复诊。”
“谢谢您,叶大夫。”
芳娘感激道。
“您渴不渴,要不要来碗豆花?”
萧清音求之不得。
“我刚进门就想来一碗了。”
尝到芳娘亲手制作的豆花后,萧清音竖起了大拇指:“好吃,太清甜了。”
“喜欢的话,您多喝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
萧清音一连喝了三碗豆花才放下碗。
再次感叹赵旭眼光真不错,虽然花家小门小户,但芳娘人美嘴甜,手艺又好,母女俩能撑起一门小生意,比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女好多了。
花婶也早就看上了一表人才的赵旭,难得见到个赵旭的熟人,缓过来后,便来向萧清音打听。
“大郎说他六岁就没了娘,爹是个偏心的,娶了后娘就不管他了,如今还把家业都给了他弟弟,他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怪叫人心疼的。”
原来赵旭是这么跟花家母女模糊身世的?
虽然事实大相径庭,但确实每个字都没错。
萧清音点头:“这孩子是挺坎坷的。”
还倒霉。
赵旭听到“孩子”二字,嘴角抽了抽。
别这么老气横秋好吗,他的年纪比她还大几岁呢。
芳娘却觉得萧清音这个词用得极其精准。
大郎可不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食客说两句难听的,他就想赶人,要是让他自己做买卖,肯定亏得本都没了。
花婶放下心来,笑道:“我们豆腐坊虽然赚不了几个钱,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我膝下就芳娘一个孩子,等她嫁了,小两口就算没有别的资产,守着豆腐坊也能过日子。”
这是认可赵旭的意思。
赵旭听明白了,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根那了。
萧清音:真是没眼看。
临走时,芳娘要给萧清音付诊金,萧清音指着赵旭道:“他已经付过了。”
“那怎么行,”芳娘嗔了赵旭一眼,“这是我娘,又不是他娘,合该我来付钱。”
说完,问赵旭付了多少银子。
“就五十文钱。”
赵旭眼也不眨地撒谎。
芳娘朝萧清音投去询问的眼神,萧清音点了点头。
对,诊金就五十文,剩下的都是药费。
芳娘便把钱还给赵旭。
赵旭不情不愿地收下:“谈钱多伤感情呀,咱俩这么要好,你跟我分什么彼此。”
芳娘啐了他一口:“谁跟你好了,别玷污我名声。”
赵旭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萧清音在一旁看着,觉得他们俩的好事应该不远了。
赵旭应该会请她喝喜酒?
他再不受宠,婚宴应该也会来很多人吧,要是东南郡的名流都来了,她不就能趁机找贤王了吗?
萧清音便耐心等待良机。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婚宴,而是赵旭的失恋。
那是她给花婶复诊后的第二天,她和易水寒在街头闲逛,路过一个小酒馆时,看到了躺在酒馆门口的赵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