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勤寿冷笑:“我有什么好交代的,该交代的是这个孩子,私闯民宅,窃取财物,柏大人可得好好审一审!”
天赐闻言,挣脱秦文君怀抱,走到柏彦章身侧,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弯一下腰。
柏彦章蹲了下来。
天赐悄声耳语:“柏叔叔,里面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被人打晕过去了,我推都推不醒。”
“在哪里?”
“最里面的小院子,窗边的麻袋里。”
柏彦章立刻吩咐衙差进去救人。
蒋勤寿自己知自己事,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进去。
当即命令家丁:“拦住他们!”
衙差们的身手比家丁好得多,两者人数又相当,家丁们很快就被揍趴在地。
蒋勤寿也被反剪双手,控制起来。
不多时,柏彦章带人从东院搜出死亡多时的童尸一具——便是天赐看到的那孩子,凶器若干。
人证物证俱全,将蒋勤寿带回大理寺审理后,便判了斩立决。
广阳侯外出归来,收到消息时,蒋勤寿人头已经落地。
他怒不可遏,立即递帖进宫。
求见丽妃。
秦文君这边,再三感激柏彦章后,带着孩子回府。
路上听孩子诉说逃离经过,心里一阵后怕。
幸好她没让孩子吃绣坊掌柜的点心。
不然孩子被迷晕,根本没机会逃脱。
也幸好这孩子机灵。
遇到危险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沉着应对。
“天赐真棒,会自己应对困境,保护自己了,娘为你感到高兴。”
她狠狠夸了一番孩子。
天赐一脸骄傲。
“娘,等我长大了,也要像柏叔叔那样,当个锄奸惩恶的好官。”
“那你可要好好读书认字。”
“嗯!娘您不是带我出来买小人书的吗?我们这就去书坊吧。”
秦文君哑然失笑。
经历了这么大的恶事还记得去买书,这孩子也够心大的。
真不知道像谁。
见孩子没放在心上,她也慢慢放松下来。
娘儿俩拐道去书坊买了书才回府。
他们选书时,柏彦章正在大理寺接受上峰的训导。
“……你先斩后奏是痛快了,有想过后果吗?丽妃圣眷正浓,怀着的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太子,你一点情面都不给,不是自断前程吗?”
柏彦章沉声道:“死在蒋勤寿手里的孩童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样的畜生,罪不容赦。”
“哎,你……”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
“过刚易折啊,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柏彦章沉默离开。
他何尝不知道做官要圆融,不能横冲直撞。
但他当初选择投身刑部,便是想为民伸张,锄强扶弱,让公义和法理彰显于天下。
哪怕自己会因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然而,饶是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想到,报复来得如此快。
半个月后,一桩复审案件传到他手里。
初审是南厂审理的。
南厂接到平民佘大七报案,说是邻居应五福觊觎自己妻子安氏,趁他不在家,闯入家中,试图用强,安氏不从,遭其刺死。
差役逮捕应五福回南厂审问。
审讯过后,应五福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但应五福的母亲不服,提出上诉。
说自己儿子是被佘大七请去家中,为他修补房梁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安氏躺在血泊里。
他探了呼吸,发现安氏已经没气,吓得连工具都没带就跑回家了。
冷静下来后刚要报案,差役就闯进家里,把他带走了。
老太太跑到大理寺前跪了一整天。
为自己儿子伸冤喊屈。
柏彦章查证后,发现案子存在许多漏洞。
安氏身上有三处刀伤,且死前有过剧烈挣扎。
若是应五福所为,他身上理应溅到鲜血,但他被逮捕归案时,浑身上下一丝血迹都没有,家里也没搜出凶器。
凶器是在佘家茅厕找到的。
而据邻居反馈,佘大七好吃烂赌,经常变卖安氏嫁妆去赌博,两人因此时常争吵。
命案发生当晚,不止一人听到安氏和佘大七剧烈争吵。
安氏有发出一声尖叫。
还有人目睹佘大七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离开。
柏彦章怀疑安氏是佘大七所杀,对佘大七进行审讯,佘大七在多方证据面前,招架不住,交代了始末。
杀害安氏的人正是他。
他想要拿安氏亡母留给她的手镯去当掉,安氏不肯,他抢夺之时,失手杀死安氏。
为逃脱罪行,嫁祸给应五福。
柏彦章便推翻南厂的初审结果,判了佘大七死罪,释放应五福。
在他做出判决前,一个寺丞提醒他,佘大七是南厂的线人。
他没有理会。
没想到判决才下,宫里就传来圣旨,说他收受贿赂,草菅人命,此案要交由三司会审。
会审维持了南厂的初判结果,判了应五福死刑。
三司会审是终审,便是他想翻案,也翻不了。
而在会审结果出来后,他不仅被罢官,还被判流放西北。
寺卿惋惜不已。
“你本该走得更远的……”
柏彦章沉默。
人证物证俱全,皇帝却非要维持南厂原判,足以说明他有多倚重南厂。
权宦当道,他怎么可能走得更远。
像他这样的官员,只会第一批被清理出官场。
他早已不吟诗。
此时却难免想起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秦文君听到他被流放的消息,惊得差点砸了手中茶壶。
“柏大人怎么可能受贿?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明知道柏彦章爱惜羽毛,两袖清风,却愣是安给他一个受贿罪名,把一个普通案子弄成冤案。
“皇帝眼睛瞎了吗,竟然任由底下人这么糊弄。”
萧清音笑道:“你胆子那么小,居然敢非议皇帝。”
秦文君忿忿不平道:“他那么昏庸,还不许人家说吗。”
萧清音把易五调查到的信息告诉她:
“这事是王公公和丽妃联手做的。
王公公记恨柏彦章为难他侄子,丽妃记恨柏彦章砍了她哥哥的头。
于是一个栽赃陷害,一个煽风点火,借着这个案子报复柏彦章,打击朝廷官员,提高南厂声威。
柏彦章这次流放,估计走不到西北。”
秦文君大惊:“他们陷害他还不够,还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