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珠出现在百宝斋时,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因为她带了一面锦旗和十几口箱子过来。
“萧姑娘,谢谢您救了我。”
孟珠感激道。
“这面‘医者仁心’的旗子是送给您的,还有这些东西。”
她指向那十几口箱子。
“这是我这十几年来攒下的所有东西,虽然并不特别值钱,不过我还是想把它们送给您,感谢您对我的救命之恩。”
萧清音:“……”
还是头一次看到把自己全副身家赠给她的患者。
这姑娘还是挺知恩图报的嘛。
除夕以来,孟家没有一个人来找她,她还以为他们正月不兴出门呢。
她不知道的是,孟家之所以悄无声息,是因为孟夫人担心脾脏破裂一事子虚乌有,是她故意设的局。
而孟尚书听到这个猜想后,也有几分认同。
寄予厚望的女儿就这么被人废了,夫妻俩都耿耿于怀。
不找萧清音质问都好了,怎么可能前来致谢。
只有孟珠坚信,是萧清音救了自己。
她永远不会忘记痛晕过去那一刻有多难受,多害怕。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她是会死的。
死亡并非遥遥无期,它随时都可能降临,哪怕只是不小心撞了个板角,也会带走一个人的命。
可是她死到临头才悟到这一点。
若是早点明白,她肯定会在萧清音给出诊断结果时,接受手术。
不幸中的万幸,萧清音用她那神奇的医术,把她救活了。
父母惋惜她失去脾脏,不再是完整的人。
她却无比庆幸,自己还能如常人一样活在世上。
和还能感受明月清风、阳光雨露、美味佳肴相比,一个脾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萧清音让她得以存活下来的。
她愿意倾尽所有感谢她。
不过她肯给,萧清音却不肯要。
“你付我医药手术费就可以了。”
孟珠坚持:“这些就是我支付的费用。”
“多了。”萧清音轻笑,“你要是嫌财物多,可以把多余的捐给善堂之类的。”
反正她是不会收的。
她是治病的,又不是抄家的,拿人家全副身家像什么话。
见她态度坚决,孟珠唯有放弃原先的打算,按照萧清音说的,只给了一百两医药手术费。
不过是她俩月月钱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便在心里把萧清音的形象又拔高了一截:萧姑娘真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好大夫。
易水寒:呵呵,呵呵呵。
付完钱后,她一脸诚恳道:“萧姑娘,我能跟您学医吗?”
萧清音诧异:“你怎么想学医?”
孟珠脸色微红:“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内脏不全,可能不会有人愿意娶我了,我想学门手艺,以后自力更生。”
领教过萧清音的医术后,她对学医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当个救死扶伤的女大夫。
萧清音笑了笑:“如果你只是想学门手艺的话,学纺织或者刺绣可能都比学医要好,学医是个很漫长的过程,而且要直面生死,是需要非常强大的内心的。”
这姑娘宫宴时还想着给易水寒当妃子呢,一眨眼就想要学医,估计只是心血来潮。
孟珠忙道:“我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强大,不过我会努力的,您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萧清音打发过许多像她这样的人,对此经验十足。
便道:“我不带没基础的人,你要是能把我列的医书和药典都背下来,我可以推荐你进医学院。”
大熙的医学院正在筹办,九月应该会招生。
孟珠喜出望外:“谢谢您!要背哪些书,您尽管说。”
萧清音取了便笺,列了个书单。
孟珠如获至宝一样拿着书单离开。
萧清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用不了几天,估计这姑娘就能走完从入门到放弃的学习历程了。
她坐到问诊台后,开始了今日的坐诊。
许是正月不兴看病的缘故,只有几个受了外伤的人来找她治疗。
看完他们后,她就收摊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一个两鬓斑白,慈眉善目,从容大气的老人家走到台前,指着墙上挂着的画问:“这位天心居士是谁?”
天心居士是司徒枝给自己起的别号。
萧清音不清楚老人家用意,含糊道:“是我一个朋友。”
“他师从何人?”
“没有拜师,临摹过几本画谱。”
老人家顿时两眼放光。
“这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最近几天。”
“画得不错,笔墨清奇,有种从沉郁走向洒脱的轻松之态。”
萧清音从司徒枝的画中感受到一种独特的美,但对为何觉得美,却不大说得明白。
老人家的点评让她豁然开朗。
“您说得对,她最近确实经历了一些变化。”
老人家问了不少和画作相关的事,末了,还想请萧清音为他引荐这位天心居士。
萧清音考虑到司徒枝目前的精神状态,拒绝了。
“不好意思,她最近清修,不见外客。”
老人家略遗憾。
“看来机缘未到。”
说罢问起了这几幅画的价格。
画作的价格是司徒枝自己定的。
她觉得不大可能有人买她一个寂寂无名的画手的作品,只定了个五两一幅的价格。
萧清音把价格说给老人家听时,老人家摇头。
“这么好的画,怎么能贱卖呢。”
他主动加价到五十两一幅。
萧清音:“……”
这么大方的金主她怎么从来没遇见!
卖完画后,她带着银票回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司徒枝。
司徒枝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快就卖掉了,还卖了这么多银子?”
说完,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萧清音:“那些画该不会是您自己掏钱买下的吧?”
萧清音嗔笑:“我是那么高雅的人吗?有这银子,买肉多好,干嘛买画,又占地方又不好保存。”
司徒枝:“……”
内心的小人顿时蹲墙角去了。
画不能吃不能喝,确实是很没用的东西。
“所以你尽管放心吧,”萧清音笑道,“我不可能为了给你捧场就买你的画的,那个老人家是真心喜欢你的画才买的。”
司徒枝心头的灰霾立刻散去。
没有比有人喜欢自己的作品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她拿着那几张银票看了又看,然后往萧清音手里一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