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路郎让店小二打来热水洗漱,博士爷也跟着洗脸刷牙,仓路郎见他那认真滑稽的模样,心里暗暗窃笑。他吩咐博士爷道:“我下楼去买点吃的上来,你待在房间里不可外出。以后在外行走,有人的地方你都要藏好,更不能说话,不然大家看到一只会说话的老鼠,必要全城轰动,那咱们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
博士爷正在刷牙,说不清楚话,拼命摇头表示不同意。仓路郎不理他,自己下楼出了店门。门口不远处有个早餐摊,仓路郎已有好几年没有吃过这样的早点了,一闻到香味,再也忍不住,坐下来便吃。
旁边的小餐桌上早已坐着几个人在边吃边聊天。一个道:“昨天收成不好,我只收了三十块。”另一个道:“我还不错,搞了五十块。”还有一人笑道:“我运气好,收到一百块。不过我可是跑到了三十里外的东兰山上收来的,附近三十里内已经没有好树木了,现在大家都奔东兰山去,每天成百上千人,估计用不得个把月,东兰山的树木也就被收得差不多了。” 先前那个人道:“难怪啊!我昨天就在城外捡漏,没什么收成,所以今天起个大早,要赶去东兰山。”
另一个道:“干脆,我们再走得远点,去五十里外的澜茵山吧,那里山大林密,要多少都有啊。”后一个道:“你想得美!早已有很多人去了,你想得到,别人就想不到吗?”
仓路郎听他们津津乐道精元虫的事,心中郁闷,忍不住插了一句话道:“各位收放精元虫,为了点小钱把树木都毁了,以后水土流失,不能种庄稼,鸟儿兽儿没了家,统统消失,将来大家还怎么过日子?”
三个人听到他插话,先是楞了一愣,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个笑道:“有钱不赚,这是个傻子!”另一个道:“什么水土流失,管那么多干嘛,不赚白不赚。”还有一个道:“元古大陆地大物博,树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用得着你在这里杞人忧天。”三人又是一阵大笑,道:“别理这白痴,我们赶紧挣我们的钱去。”说毕,放下碗筷,扬长而去。
仓路郎直觉心中如针扎一般难受,真想狠狠揍他们一顿,可他知道他们都是普通百姓,自不可同他们一般见识。但倘若人人都像他们那样唯利是图,自毁家园,用不了多久全大陆的生态环境都会遭到毁灭性破坏,那时灾害频发,悔之晚矣。他猛然意识到了沃力星球人阴谋之歹毒,他们意在改变全大陆的生态环境以适合他们移民,而生态一变,则地球人便无法生存,想到这一层,背部冷汗直冒,心中焦虑万分。
博士爷忽然在他胸口探出头来道:“对付这些小老百姓,必得国家出台法律明令禁止方会有效。”
仓路郎正心里难受,听到他说话,不由怒道:“都怪你们沃力人,照此下去,终有一天地球人非全部毁灭不可,那时你们便可接管地球了吧。”
博士爷踢了他一脚,道:“你别乱说。殖民地球的事在我们那说了一万多年了,一直有鸽派和鹰派两种观点,鸽派赞同在地球局部划地改造生态,部分移民,与地球人和平相处;鹰派支持占领地球,全球移民。我是鸽派,支持大家和睦相处,不赞同抢占地球,所以才会被冷落在天湖谷待了几千年。”他叹口气,接着道:“照此看来,鹰派占了上风,他们已经在行动了。”
仓路郎恨恨道:“如果任由他们恣意妄为,元古大陆几万万人岂不亡国灭种,死无葬身之地!”
博士爷道:“我也不希望这样啊!”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一个蓄着八字胡、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牵着两匹马慢慢走过来,到仓路郎面前忽然躬身行礼道:“阿郎兄,晨安。”
仓路郎与博士爷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来的正是化了妆的拉菲,容貌变了浓重的口音却没变,故一开口即被认了出来。大家迅速上楼回房,拉菲给仓路郎带来一副大胡子和几件新衣服,帮着他化装换衣,博士爷在一旁嘻嘻哈哈,不时挤眉弄眼,嚷着也要给自己化装。三人嬉笑了一会,便离店上马疾行。
赤幽京城距东兰有十多天路程。三人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行了七八日进入鼎城府境内。鼎城是赤幽部族第二大城府,由赤幽王二叔鼎城王负责管辖与治理。仓路郎三人一路行来所见尽是一片枯黄衰败之景象,萧杀落寞令人怅然若失。鼎城府境内却是处处桃红柳绿,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无边春色,如诗如画,美不胜收。浓浓的春意、秀美的景色让三人心中大快,游目骋怀,流连忘返。
路上问了一些人才知这鼎城王乃一代贤王,仁义清廉,励精图治,法纪严明,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鼎城境内一直禁用逍遥丹和精元虫,违者重罚,方始保住一城春色。
仓路郎心中大感快慰,世上如多几个像鼎城王这样的有识之士,沃力人的阴谋便难以得逞,若他能振臂一呼,必八方响应,说不定就此化解了元古大陆一场浩劫。心里便想着要去见一见这位贤王,向他禀明玄精教的罪行,揭露沃力人的野心,博士爷和拉菲均可作为证人。
据拉菲所言,她母亲索拉雅与兄长拉贾咕都是沃力先遣队的第四十代人,居住于异元山庄内。前几代人始终不能适应地球上的空气和生态环境,不能长期外出,到她母亲这一代已基本适应环境,所以索拉雅被派驻在外负责往来异元山庄人员的接待工作,一日与一位大陆青年相遇,两人竟然互生情愫,生死相许。结果索拉雅怀孕生下了拉菲。但他们的相爱违背了异元山庄的法令,索拉雅和那青年均受到严惩。但拉菲是第一例沃力人与地球人生下的孩子,此前沃力人做过无数次实验均告失败。
山庄法外开恩,后来放那青年离开了山庄。但山庄高度重视这起成功的案例,母女俩被作为研究对象此后经历了无数次的实验研究。拉菲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到舅舅拉贾咕住处玩,找到一个像钥匙的玩具,结果不慎将其跌落山崖,哪知这“玩具”里有着山庄最核心的机密,拉菲闯了大祸。索拉雅知道情况不妙,当即将拉菲送出了异元山庄,塞给她一张写着生父名字的纸条,嘱咐她去找生父避难。
拉菲当时没有学过大陆语言,看不懂生父的名字,只记得母亲说过“郎君”二字,后来在逃跑途中弄丢了那张纸,所幸遇见了沙星曜,从此藏身于水陆盟东兰分会,沙星曜也曾试图帮助她寻找生父,但“郎君”二字并非人的姓名,根本无从寻找。
仓路郎想到要觐见鼎城王兴奋不已,找路人问明了地址,便快马加鞭赶往鼎城王府。岂料把门的守卫爱理不理,说了声“鼎城王岂是谁想见就见的”,便不再搭理他。仓路郎无奈,只得就近找了家客栈先住下来,决定夜间再去王府探探。
等到三更时分,仓路郎独自一人悄悄潜到王府大院的高墙外越墙而入。王府大院花园奇大,殿阁林立,路径错综复杂,不时有守卫结队巡逻。仓路郎摸索了半天,仍分不清东南西北,索性跳上了房顶,心想王爷的住处必是院内最豪华的殿宇。于是,在屋顶上纵跳如飞,四处寻找。忽见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两个黑影闪了一闪,心中不觉一凛,暗忖不会有人要对王爷图谋不轨吧,便赶紧追了过去。
待追到那里时,黑影早已不见。他在四处又转了一回,忽然发现下面有一扇门虚掩着,门口躺着一个人,急忙跳下去察看。倒在门口的是个丫鬟,人已经死了,心中大惊,急忙进入屋内,只见一个王爷模样的人倒在椅子上,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没入至柄,胸前积着一大滩血迹。仓路郎心下惶急,正欲上前看看,忽听门外有人大呼“有刺客!抓刺客!”,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直奔过来。
仓路郎心想这下糟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咬牙,向门外蹿出,正巧与抢进门来的两名守卫撞个满怀。两人霎时被撞飞,直摔出七八步远。仓路郎心知耽误不得,纵身要上屋顶,半空中一个声音叱道:“下去!”,一柄剑寒光闪闪从上面直刺下来,剑风凌厉无比。 那人身穿一袭白衣,似乎算准了仓路郎要上屋顶,故先行在上面守株待兔,突发袭击。仓路郎身子若再往上一点,恰好便撞上剑尖,一剑洞穿,但他已难以止住身体上行之势,手中又无兵刃格挡,情急之下,狠命扭动身躯将身子侧了一侧,同时向对方持剑的手发出一掌,那人似早已料到他会出掌,出左掌与他对了一掌,仍保持剑势不变,“吱”的一声向,剑尖贴着仓路郎的胸刺破了他胸前的衣衫。两掌一对,那人受力身体飘向一侧,但仓路郎上行之势受阻,身子直往下坠,下面有二十多人持刀剑正在蓄势以待。
仓路郎继续旋动身体,在落地前双掌连发,掌风凌厉,功力稍低者瞬间被击飞,其余的抵受不住立刻向两边闪开。仓路郎知道上面的高手难以对付,双脚甫一落地,立刻施展十维超弦术,身形飘忽快捷,忽高忽低,忽前忽后,穿行于对手中间的缝隙,同时拳脚齐发,瞬间击倒了十多人,瞅个空隙,再度腾身而起,跃上对面一个亭台之顶。
使剑之人速度并不比他慢,紧跟着也跃上亭顶,剑尖直取他的后背。几个轻功好的家丁纷纷往亭上跳,各挥兵刃攻击。仓路郎脚不停步,纵身而下,旋即又跃上前面的假山,几个起落已将一众家丁远远甩在后面,但白衣人紧追不舍。仓路郎奔到离高墙不远的一座殿阁前,正待跃上殿顶,斜刺里青光闪耀,一柄剑向他猛刺过来,伴随着一声呵斥“贼子哪里走”。 仓路郎感觉到对方功力不强,身子微侧,让开了这一剑,身体诡异地一转,竟已闪至对方身后,右手在其手臂上一点,那人吃痛,手中的剑“咣”的一声跌落到地上,仓路郎伸左手将其揽入怀中。但听半空中白衣剑客叫了一声“姗儿小心”,意在提醒叫珊儿的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剑随声至,凌空而下,见到仓路郎已制住珊儿并将她挡在身前,心中一惊,硬生生收住剑势,同时尽力将身形向右移开,仓路郎不想与他正面缠斗,趁他未停住身形之际,立刻向他发出一掌。那人立足未稳,见这一掌劲力雄浑,不敢硬接,只得向后倒跃。这时,仓路郎怀中的珊儿忽然娇羞叱道;“你干什么!你耍流氓!”
仓路郎一惊,这才发现她是个女孩,自己的手掌放的不是地方,急忙缩回手,道声“不好意思”,右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推向白衣剑客。白衣人正立住身形,珊儿已当空撞来,急忙闪开,伸出左手轻轻将她拦下,再看仓路郎时,人已不见踪影,知他已趁刚才的间隙越墙而去。
珊儿惊魂未定,呆望着高大的围墙,兀自瑟瑟发抖。白衣人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珊儿,没事了,刺客是婵教高手,不必多虑。好在她并无伤你之意!”
他这么说实是要告诉她,对方也是女人,无需为刚才的事介怀。他接着道:“珊儿放心,为师一定想法捉住这个贼子。咱们先去看看王爷怎么样了。”说着,拉起珊儿快速奔向王爷的书房。
仓路郎逃出鼎城王府,心中懊恼不已,若是自己早到片刻,兴许就能救下鼎城王。他原是对鼎城王抱了很大的希望,如今鼎城王爷遭刺杀,自己却被当作了刺客,反而又多了一件危险事。
他即刻潜回客栈,叫醒了正在酣睡的拉菲和博士爷,去了大胡子,换了一身衣服,三人当即离开客栈奔城门而去,要抢在全城大搜捕之前出城。到得城门天已蒙蒙亮,城门正好开启,显然守门的士兵尚未接报要封闭城门。
三人出了城,仓路郎这才松了一口气,纵马向赤幽城方向疾驰。路上讲起鼎城王爷遇刺之事,博士爷大叫“这么好玩的事,怎不带我去”。拉菲道:“带你去干嘛,你太吵了,要带就带我去。”两人一路斗嘴嬉笑。
仓路郎不去理会他们,鼎城王爷之死让他心情更加沉重。他们连王爷都敢杀,说明他们已丧心病狂,要除掉一切阻碍他们阴谋之人,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水陆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