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路郎随着他前往罡天魁的寓所。罡天魁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异常热情地握住仓路郎的两只手寒暄,不住地问长问短,说亲道热,笑眯眯地细细打量仓路郎的脸,搞得仓路郎有些不好意思。罡天魁在一边微笑不语。
半晌,罡夫人终于松开了仓路郎的手,向罡天魁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退了下去。罡天魁这才请仓路郎入座奉茶。
罡天魁道:“赤幽索拉雅皇后放着元通教幽山帝君不拜,却大老远上我们天阳山来拜神还愿,不知有何深意?坊间传说赤幽皇后是天女下凡,武技高强,法力无边,还听说在瑶山与仓教主有过接触。”
仓路郎原想向罡天魁说破索拉雅的身份,但索拉雅本应该是他儿媳,如今却嫁给了赤幽王做了皇后,说破了反而不妥,只怕令罡天魁大为难堪,便道:“在下机缘巧合,与索拉雅皇后有过数面之缘。两个月前,她的确曾上过我瑶山总坛。个中缘由暂时不便细说。但在下知道赤幽皇后此行必要见两个人。”
罡天魁奇道:“皇后上我天阳是要见两个人?他们是谁?”
仓路郎道:“拉菲和罡天昊。罡教主不必惊讶,皇后要见他们自有她的道理。其中的道理,未征得皇后同意,请恕在下不敢擅自透露。罡教主早作安排就是。”
罡天魁邹邹眉头道:“竟有此事,当真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但愿是好事。”
仓路郎道:“皇后决不会做出对拉菲不利之事,这点教主尽管放心。在下原打算要去赤幽觐见皇后,她既然上天阳山来了,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罡天魁点了点头。这时,管家进来报说午餐已备好。罡天魁请仓路郎去餐厅就餐,他的两位夫人上座作陪。众人刚坐定,拉菲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坐在了仓路郎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向明、向英两兄妹的事。说了半天,仓路郎终于听明白,原来是向明喜欢上了拉菲,拉菲却只把他当好朋友。拉菲经常在他们面前说起仓路郎,夸他有多厉害,惹得向明心中不快,屡屡表示不服。几天前,拉菲夸口说向明在仓路郎手底下过不了三招,向明更加不服,于是两人打赌。向明赢了,拉菲就同意和他交往。向明输了,从此不可再提喜欢她的事。这次仓路郎上山来,向明听说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与他交手。结果一招都没走下来,不但大失面子,而且不能追求拉菲,跑回家中后大哭,状如疯狂。向英心中难受,只道是拉菲和仓路郎联手欺负他,提了剑便冲出去要帮他出气。结果碰到了向通,挨了一记耳光,回家后也是伤心欲绝。这是向通第一次冲她发那么大的火还打了她。拉菲过去劝说了半天,两人总算安静下来。
仓路郎闻言大笑道:“晓得如此,我就让他走满三十招了。”
拉菲忽然起身,凑近仓路郎的脸,努目撑眉道:“你敢!”
仓路郎见她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忙举双手笑道:“不敢,不敢,我的拉菲大小姐!” 拉菲笑道:“这还差不多!”
拉菲将座椅移近仓路郎身边,挽住他一只手臂,道:“这回,你可不许再私自跑走了。得多陪我几天。”
仓路郎习惯了她撒娇撒痴,不以为意。当着众人的面,只要她别往他腿上坐就行。
吃饭期间,拉菲不住地给仓路郎夹菜,有时夹了就直接送到他嘴里。罡天魁和他的两个夫人一个个笑逐颜开,把眼睛盯着他们看。
仓路郎注意到了,有点难为情,小声对拉菲道:“你好了,人家都看着呢。”
拉菲娇声道:“我才不管。谁叫你这么难得来一次。要不,今天晚上我睡你床上。”
此言一出,罡天魁的两位夫人对视了一眼。仓路郎忙解释道:“拉菲从小爱黏人,晚上经常跑到我床上睡觉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呵呵!”
罡天魁笑道:“不小了,大姑娘了,都可以嫁人了!”
罡天魁的大夫人笑着凑了一句道:“我在她这个年纪早就嫁到罡家了!”
拉菲挽起仓路郎的胳膊,嬉笑道:“我要嫁就嫁阿郎哥,他答应过我的,我非他不嫁!”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说破了仓路郎的身份,吐了一下舌头,不再吱声低头吃菜。
罡天魁和他的两位夫人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之色,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仓路郎自嘲道:“拉菲就是这性格,挺讨人喜欢的。大家不要见怪!”
罡天魁的夫人笑道:“不见怪,不见怪!我们喜欢都来不及呢。”
吃过晚饭,山下派人上来通报,说皇后的车马将到。罡天魁忙整衣带着大队人马下山迎接。仓路郎把拉菲拉到一边,道:“你妈妈现在做了赤幽皇后。待会要上山来祭拜天帝。你先不要同她相认,一切听我的安排。”
拉菲高兴地道:“真的,我好想她!她怎么又会做了赤幽皇后?”
仓路郎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皇后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高贵,凡事你务必先忍着,不然会害了你妈妈的。”
拉菲道:“我听你吩咐就是。”
两人一起随大队人马下山迎接索拉雅。等候了约一刻钟,远远望见赤幽皇后的车队迤逦而来。众人一起跪下迎候。仓路郎原想不跪,但担心太过显眼,拉着拉菲一起跪倒在人群中间。
到达山门,索拉雅下了凤辇,称要步行上山以表诚心。众人遂簇拥着她缓步上山。仓路郎和拉菲混在人群中间,索拉雅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莞尔一笑,又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拉菲忍不住向她挥了挥手,仓路郎急忙拦住她,不让她继续。
索拉雅上了山,先赴天阳宝殿祭拜,又赴幽阳神庙还愿,礼程极是繁复,全程由天阳大法师罡天候主持。忙了一个多时辰,方始告一段落。罡天魁早已让人腾出了凤阳阁供皇后歇息。皇后带了厚礼上山,装了满满六大箱子,令天罡教众人受宠若惊欣喜不已。
皇后进入凤阳阁小憩,下人立刻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精美的茶点。不久便宣罡天魁入内觐见。罡天魁出来之时喜上眉梢,满面春风,笑吟吟对仓路郎道:“皇后宣你和拉菲觐见。” 仓路郎问道:“看你心情这么好,皇后对你说了什么?”
罡天魁神秘兮兮地微笑道:“皇后说,拉菲是上界天女下凡,她们俩在上界是母女关系,因此拉菲的婚事必须由她来定。她不远千里而来,一半就是为了拉菲。她还说得知昊儿患病,要亲自前往探视,并为他求取仙药。果然都被你说中了!”
仓路郎带着拉菲进入凤阳阁,只见一众太监、宫女都待在外面,两名机甲战士守在一间房外。一名太监引他们进入房内,关上了房门。
拉菲一见到索拉雅,立刻扑到了她怀里,呜呜痛哭。两人一别已近十年,终于相见,索拉雅紧紧抱着拉菲流泪不止。母女俩久别重逢,喜极而泣,仓路郎第一次看见索拉雅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无尽的温柔和关爱,不禁为之动容,心中又增添了几分对异元山庄的愤懑。
半晌,索拉雅推开了拉菲,用一块帕子擦尽了她脸上的眼泪,展颜道:“好了,如今我母女俩的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娘现在入了深宫,不太方便出来,但我会一直关注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同罡天魁说一声就行,他会转告娘,不论什么事娘都会给你办。”
拉菲道:“我没什么事啊。我现在很满足了,就是阿郎哥太忙,没什么时间陪我。”
索拉雅凑近拉菲耳边小声道:“拉菲,你好运气,好眼光。这个男人很不错,他是你一生的幸福。一定要盯紧他,千万别让他给跑了。你和他那个了吗?”
拉菲压低声音道:“我们经常睡一床的。”
索拉雅笑道:“光睡一床有什么用啊。你应该……”她的嘴几乎贴在了拉菲的耳朵上,声音很低。
拉菲脸一红,道:“我明白了。”
索拉雅道:“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这样他就跑不掉了!”
索拉雅忽然抬头对仓路郎道:“阿郎,见到皇后为什么不下跪?”
仓路郎笑道:“你是赤幽的皇后,我又不是赤幽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索拉雅沉下脸,一双美目直视他的眼睛,道:“那见到丈母娘也不行礼吗?”
仓路郎在她的凝视下颇觉窘迫,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拉雅继续逼问道:“你干嘛欺负我们拉菲?”
仓路郎摇头道:“我哪有啊?不敢,不敢,你可以问拉菲……”
索拉雅忽然提高嗓门道:“那你为什么不欺负她?”
仓路郎愣住了,不知她什么意思。
索拉雅冷笑道:“你心里想着哪个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看在拉菲的面子上,我也不同你计较。你答应过我的,千万别想反悔。你要是敢对我们拉菲生出异心,我保证先杀那个女人,再杀你!”
仓路郎道:“拉菲那么漂亮可爱,喜欢她的男人很多啊。比如向副教主的儿子向明就特别喜欢她!”
索拉雅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那些癞蛤蟆配得上我们家拉菲吗?总之,我这个丈母娘是做定了。我给你两年时间,必须娶我们拉菲进门。不然,我可什么都不会帮你!”
仓路郎道:“说实话,在没有消灭异族、驱除异元山庄之前,我不会考虑个人婚姻的。”
索拉雅瞪着他神情坚定的脸,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俩就是一副德性!我管不了这么多,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
仓路郎听她说什么两个人一副德性,另外一个人显然不是指拉菲,急问道:“你说谁和我一个德性?”
索拉雅道:“我时间有限。你要没什么话问我,我可要去看望昊天了。”
仓路郎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出山做赤幽皇后了?”
索拉雅道:“这是煞煞魔和玄帝共同决定的事。让我帮助赤幽王一统元古大陆,顺便监视他。如果他不听话,就杀了他!”
她的说法和玄精老怪的一模一样,看来玄精老怪并没有骗他。他接着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玄精老怪在英雄大会上挑战罡天魁,实际上是要和我决斗。英雄大会那么大的事,我觉得决不是一场比武那么简单。他们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你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吗?”
索拉雅沉吟道:“比武的事我知道,我还曾劝说他放弃比武,但他不听,说是早有的计划,迟早的事。英雄大会除了比武之外,的确另有安排。具体是什么行动计划,我不得而知,应该是一次筹备已久的行动。说实话,玄帝和煞煞魔其实也是有矛盾的。近来煞煞魔越来越倾向于由异元山庄直接开展独立的行动。玄帝要做什么,煞煞魔一定知道。但煞煞魔要做什么,玄帝不一定知道。”
仓路郎道:“你的意思是,针对英雄大会的隐秘行动,很可能是煞煞魔的安排,玄精老怪不一定清楚?你猜测得出可能是什么行动吗?”
索拉雅摇了摇头,陷入沉思。过了一会,道:“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她站起身来,道:“好啦,我没有时间了,要去看昊天。我在天阳不能待太久,得尽快启程返回赤幽。”
仓路郎欲言又止,有一肚子疑问需要她来解答。
索拉雅向他一摆手,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我。等你正式成为我的女婿,我会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坦诚相告,解答你心中的一切疑问。”
她走到门口,忽然有回转头,正色道:“还有一件事你记着,你和玄帝怎么比武我不管。玄帝非常欣赏你,他一定不会杀死你,但是,你也不可以杀死他,永远都不可以! ”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对啦,玄精老怪当着他的面说过这样的话。仓路郎神情一凛,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一定要为民除害!”
索拉雅默默地盯视着他,眼光中竟似含着一丝忧郁。良久,慨然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因为……因为他于我于拉菲有再造之恩。你若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仓路郎怔住了。索拉雅神情毅然,决不像是在开玩笑!索拉雅或许是感激玄精老怪帮助说情从异元山庄救出了罡天昊。难道索拉雅和拉菲也是因为玄精老怪而逃过了异元山庄的处罚?但一码归一码,玄精老怪害死了那么多人,将来或许还会害死更多的人,不除掉他,元古大陆永无宁日!如果仅仅是出于私仇,他或许会考虑索拉雅的说法,甚至放弃报仇,但玄精老怪大陆百姓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十恶不赦,是元古大陆的头号公敌。在大陆安危和个人恩怨之间,他仓路郎必然选择前者!
索拉雅前往探视罡昊天,只带了一名太监和一名宫女,并只允许罡天魁、拉菲和仓路郎随行。到了罡昊天的住所,她只身一人进入,将屋里侍候罡天昊的管家和下人都赶了出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又将拉菲唤了进去。在场的人中只有仓路郎心里明白,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经历十年生死离别之后的重逢!他想象得出里面的人那种泪洒衣襟、悲喜交集的激动心情,想象得出那感天动地、令人荡气回肠的场景。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禁心头一酸,喉头哽咽,几乎落下泪来。
约莫半个时辰,索拉雅带着拉菲走了出来。虽然已经重新整妆,但仓路郎看得出来两人涕眼发红,神情黯然。索拉雅什么也没说,急匆匆启程下山往赤幽而去。
送走了索拉雅,仓路郎注意到拉菲沉默寡言,一副忧伤的样子,显然尚未从重逢的伤感中恢复过来。十年生死离别,罡天昊从一个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一个痴痴呆呆谁都不认识的傻子,任谁看到也会心碎啊!
不论仓路郎如何逗她,拉菲始终寡言少语。拉菲忽然抱住仓路郎的手臂,幽幽地道:“阿郎哥,你会不会不要我?”
仓路郎猜到了她的心思,心中不忍,笑道:“傻丫头,阿郎哥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拉菲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将头紧靠在他的肩膀上。
吃过晚饭,罡天魁带仓路郎去看即将与玄精老怪决战的擎天峰。擎天峰,顾名思义,一柱擎天,位于天阳最大的演武场的西面,可容万人观望。但见峰峦叠嶂,一峰突起,四壁如削,草木不生,犹如一根光滑的柱子直插云霄,夕阳斜照之下熠熠生辉,峰顶长着几株硕大的苍松,峰下山峦环绕,群峰拱卫,云烟缭绕。光看这陡峭的山势便足以令人胆寒,两大绝世高手在此比武,不难想象必是一场惊心动魄、震撼寰宇的大决战!
罡天魁赞叹道:“天帝鬼斧神工,竟然造出这等奇特的景观来,能在此地与顶尖高手来一场比武,真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仓路郎道:“是啊!我等练武之人就喜欢这种挑战!这场世纪大决战必然轰动一时,成为名垂青史的一段佳话。”
罡天魁道:“只可惜老夫身体每况愈下,大不如前了,而与玄精老怪一战事关我大陆生死存亡,代表着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啊!”
仓路郎道:“罡教主剑棍双绝,威震天下,天时、地利、人和,必可大败玄精老怪!”
罡天魁苦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今非昔比,老了!”他转身握住仓路郎的手道:“说实话,老夫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如强行出战,必败无疑!纵观当今大陆武技界,有实力与玄精老怪一战的高手惟有你仓教主了!”
仓路郎道:“在下见识过玄精老怪的剑法,与我所练剑法大同小异,但他的功力在我之上。若我出战,恐怕很难赢他。”
罡天魁道:“老夫思量多日,决定传你天罡绝学‘天罡燃云剑’和‘天罡开山棍’。本教的功法武技以阳为上,至阳至刚,本教的镇教神器‘六阳行罡鼎’可助你提振真阳,增加功力。老夫以为,婵教功法锤炼玄阴,至阴至柔,两者若能融合,便可达水火相济、阴阳和合的至高境界,滋生无穷无尽的内力,一法通,万法通,从此跳出招式之外,无招胜有招,无剑胜有剑,达到超凡入圣的化境。”
仓路郎道:“罡教主恢宏大度,为战胜邪恶不惜将教中绝学外传,庙堂之量,令在下感佩交并,五体投地。得蒙罡教主青睐,在下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只是在下毕竟是婵教中人,此举是否稳妥,还望罡教主三思!”
罡天魁笑道:“老夫深思熟虑多日,仓教主其实并非外人。接下来仓教主只需精心备战,其它事毋庸挂怀。咱明日便进六阳宝阁闭关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