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周弘仁并不陌生,正是赵皇后的声音。
然而,让周弘仁愤怒的并不仅仅是赵皇后一人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
周弘仁怒不可遏,胸中的怒意似乎能将人燃烧了。
他全身都凭着这一股怒意支撑这,大步的走向殿内。
大殿门口守着的宫人看到周弘仁后,吓坏了。惊讶的张大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宫人们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大殿门口,拦住了周弘仁的去路,只是周弘仁此时只恨不得杀了整个甘露殿的人,看到这两个宫人阻拦,当即抬起脚,一脚便踹了过去。
他身子虚浮,只靠着怒意支撑着,他身子一个晃动,险些歪倒,身后的人扶住了他。
周弘仁气的双手都是颤抖的,他指着甘露殿门口跪着的人,吩咐身后的人说:“给朕拖出去凌迟!”
周弘仁说完,就进了殿内。
这外面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殿内的人,赵皇后和吕良一下就懵了,不知该如何了。
此时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周弘仁这般怒意滔天,必定是得了什么信儿了。
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周弘仁就已经进来了。
周弘仁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甘露殿偏殿中,那一方大大的水池中两具赤|裸|裸交缠的躯体在迅速的分开。
周弘仁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海里。
这个就是他平日里宠在心尖上的妻子!
周弘仁指着他们,如今不只是双手,他全身都是颤抖的。他欲上前,可是刚一迈出步伐,只觉得眼前一黑,胸中涌出一口腥甜,吐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赵皇后和吕良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见到周弘仁这般,心中一惊,随后看他一口血喷出后,便倒在了地上,心中又是一喜。
吕良顾不得其他,捡起池边上的衣服就披在了身上,来到了周弘仁的面前。
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十分的微弱,他的脸色苍白,唇角有血,仿佛随时都要断绝气息一般。
吕良俯身看着他,目光渐渐暗了下去。
这时赵皇后走了过来,声音颤抖的问道:“他...他如何了?”
吕良收回手,回身看着赵皇后,声音沉沉的说道:“陛下如何,全看皇后娘娘的心意。”
赵皇后瞬间便明白了吕良的意思。
她心思几转,尽管她一早就想好了,只等着周弘仁被五石散掏空了身体后,他驾崩后,自己能坐上太后的位置,到时候无论要做什么,还有谁能牵制于她。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怕了。
周弘仁昏倒前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恐怖,仿佛是要将她一起拉倒地狱一般。
吕良不知道赵皇后在犹豫什么,可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打了退堂鼓。
吕良在心中骂了一句,心说女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面上却是不敢带出来,只说到:“娘娘可要想好了,进一步万人之上,退一步万丈深渊,届时不只是我们,就是赵家也会满门倾覆。”
吕良的一句话点醒了赵皇后,她一下便清醒了。
是啊。
如今哪里由得她往后退,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赵皇后看着倒在地上的周弘仁,此时她的呼吸都是紧张的。
周弘仁带来的人并没有跟他进来,都在殿外候着,听着里面没有了任何动静,便要进来,吕良听到就先一步堵上了门口。
他看向了赵皇后说道:“外面的人交给我,任何人都休想走出甘露殿。”
吕良说完看着躺在地上的周弘仁,看着赵皇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至于陛下如何,就看皇后娘娘的了!”
说完,吕良就出去了。
整个偏殿就剩下赵皇后和昏倒了的周弘仁,吕良说完便把问题丢给了赵皇后,赵皇后看着周弘仁,耳边响着的是吕良刚刚说过的话:“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万丈深渊这个词吓到了赵皇后。
她双腿有些发软,她的双手是颤抖的,颤颤巍巍的走近周弘仁后,弯下腰去拖周弘仁。
身后不远处就是水池,只要将他拖入水池中,便可造成一个溺亡的假象。
到时候太医不敢乱说什么,天下间便无人质疑了!
赵皇后心中越想越坚定,再也没有了刚才犹豫彷徨的样子,拖着周弘仁就往水池中走去。
噗通一声。
浸入水中的人,下意识的要动,周弘仁神识不清,也仅仅是一动,便悄无声息了。
任由着池中的水灌入口鼻,淹没身子,渐渐沉了下去。
无论周弘仁是做吴王的时候,亦或是做天子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日,他是死在一汪静止的水池中,也从未想过会死在他信任的妻子手中。
周弘仁带来的那些人都是随身的内侍,并没有多少的武艺,就算人多,此时也不是吕良的对手,早已经被吕良解决了干净,被他手下的人收拾了出去。
他回来偏殿的时候,就看到赵皇后失魂落魄的跪伏在水池边上,仿佛傻了一般的看着水面。
而此时的周弘仁在水里面已经气息全无。
吕良看到这一幕,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他嘴角翘起,在赵皇后身后跪了下去,口中说着:“娘娘节哀,陛下驾崩了。”
赵皇后愣愣的回神,回身看着吕良,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他禁卫军副统领的朝服,跪在身后。
吕良看着赵皇后不说话,知道她大概是吓傻了,便提醒她说道:“娘娘,可是先戒严京城,宣布大皇子登基?”
赵皇后木木的看着吕良,许久,神识才收了回来。
是的,如今已经做了,便没有退路了。
“就依你说的。”
吕良等的就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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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康帝驾崩,举国皆哀。
大皇子被皇后抱着登基,宣布周弘仁生前遗诏。
封吕良为摄政王,辅佐新帝,与太后垂帘共听之。
朝中有耿直的大臣提出昭康帝死因可疑,句句指赵吕二人谋害先帝,意欲夺权,被吕良一剑当胸而过,劈死在了朝堂之上。
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任何有异议的话。
内阁的梁阁老以年迈为由,辞了官职,户部崔尚书同为阁臣,也一起致仕,赵皇后和吕良并没有为难他们,毕竟梁阁老门生遍布天下,崔家是世家大族,不好与他们为难,便准了。
他们身居高位,还怕找不到胜任的人吗?
等着朝中无异声之后,赵皇后又拿出一封周弘仁的“遗诏”,称顾衍拥兵自重,不停天子调令,有谋反之心。即可查抄顾府,与顾衍有故之姻亲,都受到牵连。
而就在他们派人查抄顾府的时候,这才发现,顾衍早已经是一座空府,包括顾衍的岳家白府,早已不知在何时就已经人去楼空。
连着身居高位的白铭林和白铭新,以及管着南山书院的白铭文,还有白府的家眷,全都不知去了何处。
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开的。
赵皇后得知消息后,怒火中烧。
这一定是顾衍提前便安排好的,他身在南召,不可能这么快的就收到消息,之后瞒天过海的将人都安排走了。
唯一可能便是他出征前便料定京中有变故,提起安排好了人,只要一有变故,便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处。
他没有后顾之忧,自己也不能将他如何。
就算如此,赵皇后也没有泄愤,知道白莲在永州,便即可快马传了信过去。
与此同时将顾衍谋反,不听天子调令的事情昭告天下,封了南山书院。
京中的学子不干了!
群情激奋的在崇安街上朱雀门前围着,更有有才之士,以笔做刀,纷纷开始讨伐当政者。
昭康帝死因可疑,百姓间传的沸沸扬扬,京中一片大乱。
吕良派禁卫军镇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哪里是禁卫军的对手,况且跟着吕良的禁卫军此时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对付起来这些学子们,要的就是敲山震虎,山鸡静候,立威逞英雄的时候。
朱雀门前的学子去时也从未想过,朝廷会二话不说,直接屠杀。
他们是执笔的手,开卷的手,如何去抵挡禁卫军握着刀剑的双臂。
血溅朱雀门,泪洒崇安街。
这一幕就这样的留在了京中人人的心上。
吕良手底下的禁卫军本就不一心,加上金吾卫,巡防员群龙无首,原本都是听顾衍的,如今顾衍成了逆贼,跟着顾衍的将领也都是叛逆之将,吕良势重,只看着他原本手下的人,由着那些人打压其余的人。他们干脆等待局势的发展。
京中巨变,酒楼坊间再也无人议论此时,但是人人心中有一杆称。还在前线打仗的将军,便这样被诬了一个谋逆的罪名。为之讨公道年轻有为的学子们,又死在了强权的屠刀下。
如今这样的情况,便是顾衍不反,天下人都替他反了。
偏偏在这时,南边传来消息。
顾衍大军深入南召,却被困进了南召一座山里。
据闻那座山瘴气十分的重,毒虫毒花处处都是,莫说是顾衍,就是周朝之前几次攻打南召之时,也从未有人能打下那座山。
都是有进无出!
天下一片哗然!
而吕良却感觉得了天助!
顾衍的消息都传到了京中,永州也听说了。
京中皇权更替时,顾白两家退出京城,永州这边白家族人众多,就是退也不知如何去退。
就在顾衍安排的人欲带着白莲离开永州的时候,就传来顾衍误入瘴气之地,被困其中的消息。
白莲不信。
可是天下人都如此说!
顾衍留在永州的人,明里没多少,但是暗里却不在少数,此时护送白莲出永州,人数聚齐,有两千余众。
当夜要离开的时候,白府大门被人敲响,在夜里格外的刺耳。
管家打开院门,看到是钱绮罗的近身丫鬟,便请了进来。
府里的人隐藏好了之后,管家才将人带到了白莲的面前。
那丫鬟看到白莲后就急急地说道:“王妃,您快离开永州,我们家姑娘听到太太和老爷说,生擒了您和白家族人,送到京中,用来征讨摄政王时祭旗!”
白莲看着那个丫鬟,满脸的惊慌之色,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知道她必定是冲忙中偷偷的出来报信,还有钱绮罗,竟然冒着风险让身边的丫鬟出来通风报信。
这份情,白莲记得。
“你起来吧。”白莲平静的开口。
那丫鬟抬起头,看着白莲脸上丝毫不见惊慌之色,想到钱绮罗叮嘱的话,便又急急地说着:“王妃,此事千真万确,今夜便会动手,王妃要快些离去才是!”
白莲看着那个丫鬟,原本,管家曾告诉白莲,她走了,便遣散府里众人,剩下白家的旁支族人已经无关紧要,想来,他们所要抓的人只是白莲,并不会为难那些族人。
没想到如今钱绮罗传来的话,赵皇后他们却是一个也没打算放过,就算抓不到她,也要拿白家的族人祭旗。
白莲只觉得这一世,她亏欠了许多人,首当其冲的便是白家。
身为他们的女儿,做的事情,却是全为了前世的亲人。
如今,富贵没有共享,却让他们因此受牵连,白莲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白莲看着那个丫鬟,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回去告诉你们姑娘,我已经知道了一切,让她放心。”
那丫鬟受宠若惊,白莲差人将她送出去后,顾衍留下的人中有一个都尉是官职最高的,名叫蔡国安,这里的人便听任他的调遣。
那个都尉走了出来,对着白莲行了一礼说道:“王妃,我们要尽快出城。”
那个丫鬟的话他也听到了,永州的兵力都在钱提督手中,近三万的兵马,若真是为难起人来,他们想要号发无伤的离开永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莲看向了蔡国安,,问道:“你觉得王爷会出事吗?”
蔡国安一愣之后说道:“王爷吉人天相,自然是有惊无险。”
白莲却是摇了摇头,说着:“不对,他不是吉人天相。”
蔡国安听着白莲的话不由得愣住,随后才听白莲又说道:
“他是战无不胜,什么瘴气,什么误入,我根本就不信。这天下间根本没有能困住他的人,除非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将他引入危险之地!所以,这次的消息,极有可能是故布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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