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惊得北门一众行人和守卫,皆是一愣。
别青更是大恐,方才那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只以为早被六扇门事先盯上,现今不过收网而来。
怒骂一句,“狗官……”
第一时间脚底抹油,就往城外掠去。
这一行动,倒让李大狗微微一怔,还以为这家伙堂而皇之的入城,被自己叫破身份定要狡辩几句,不想此人十分果决,拔腿就跑。
众人一见有人逃跑,纷纷看了过去,哪里还不明白此人就是别青,有几个与他前后脚一同进城的人,惊讶他易容之术名不虚传,顿时追了上去。
反正此地不是徐家,倘若进了徐家大门,大家自然要给徐贺几分脸面,便是仇人相见,也不好当面发难。
现在不过刚刚入城,他又选择了外逃,几个江湖中人哪有不出手的道理,若是抢在六扇门公人之前把他擒住,也算为武林诸雄争得几分面子。
只是众人刚刚追到城门,别青已经踏上吊桥,正要喊话前面未入城的武林同道,帮忙拦截。
突然一阵风过,那个六扇门的公人后发先至,已经越过众人追上前去。
待刚跑出城门,吊桥对岸刀光一闪,伴随一声惨叫,只见身穿富贵锦衣的别青,凌空飞起,砰的一声,摔在吊桥之上,几次挣扎,也无法起身。
一众武林人士纷纷停步,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别青,被那公人一手探出,像提死狗一般,把他提将回来。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翁城之内,一众武林人士方才面面相觑。
“那人真是别青?”
“若不是他,又怎会第一时间溜之大吉。”
“兄台说的有理,观其身法如此迅捷,十有八九便是那‘过江龙别青’。”
“我记得他的绰号是‘过江青龙’……”
“我有听说,此人喜好纠缠他人妻妾,用时惯来不会超过三月,离去之日,还往往会在别人门楣之上,挂上一顶绿帽,用意昭示他曾来过。”
一人闻言哈哈大笑,揶揄着道:“所以他才一直纠正别人,说自己绰号唤作‘入水绿龙’,此中昭然之心不可谓不恶毒啊……”
这话一出,引得几个性子粗鲁的武人,意味深长的相顾大笑。
谁知笑声未完,眼前飘过一抹绿影,紧接着啪啪啪的几道耳光之声响起。
一位绿衣女子喝骂一声“淫贼”,还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模样,早往城门方向跑了。
几人当众出丑自然大怒,怒骂一句“臭娘们儿……”拔腿追了上去。
“口无遮拦,活该被打。”
有一名在城外追击过别青,没有跟着哄笑的中年男子,见此情景,手捋胡须,一脸呵笑。
旁边还有两个腰挂佩剑的年轻男女,许是他的弟子晚辈,此时开口议论。
“师父,您说那个公人是谁?年纪轻轻,出手居然如此狠辣,难不成是某位金鹰捕头的杰出弟子?”
其师尚未回答,身边的年轻男子有些不赞同道:
“这可难说,他又没穿官服,只是别青骂了一句狗官,谁知道他,是或不是?要我看呀,多半是哪位先天前辈的高足。选择这个时候出手,就是为了扬名立万来着。”
女子一挑眉头,不悦的道:“你倒说说,是哪位先天前辈擅长用刀,能调教出这么厉害的弟子,嗯,魔门中人可不算数,他们才不会做什么行侠仗义的好事。”
年轻男子一时语塞,皆因他所知道的先天高手总共也没几个,大多还是以拳脚功夫闻名。
只好讷讷的望向师门长辈。
中年男子自然无法在匆匆一眼之下,就能断定李大狗的身份,岔开话题说道:“且先上马,待去晚了,徐家的早饭就要凉了。”
见到师门长辈发话,两人自然不敢不听,各自上马,向徐家方向行去。
只是打马之时,还能听到那年轻女子,有些得意的道:“要我说呀,那人多半是金鹰捕头任天长,任老前辈的得意弟子,早就听说他博闻古今,所学甚繁,虽然自己因为早年受伤,没能成为先天高手,教出一个有望先天的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哼,不过是轻功身法比较了得,出其不意才能一招败敌,以我看来,那人的武功造诣,也不见得能有刚才出手的绿衣女子高明,至于什么先天有望……”
话没说完,年轻女子突然大怒,竖目问道:“你倒是瞧的仔细,我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莫非你看上她了不成?”
年轻男子赶紧否认,“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只是气话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女子脸色更显差劲,诘问他道:“什么气话?你倒说说,是我气到你了?还是你想气我?”
眼见两人越来越不像话,中年男子轻咳一声,“不用吵了,那女子是太南剑派的人,轻身功法不错,武功可比不上之前那人,便是单独遇上别青,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有他一锤定音,年轻男子自然不好再吵什么。
一个劲的向女子道歉,只是那女子却不理他,落得他好生尴尬。
行不多时,早见前面一座宅院,自是徐贺家宅。
只说这城北徐家,当真好大一片家业,屋宇连片跨街市,亭台丛杂星棋布,鲜衣美婢穿梭似蝶,青衣小厮行礼如仪。
现今距离寿宴还有三天,徐家所在的几条街道已是车马塞途,三人来得晚些,只能在小厮的抱歉声中,下马步行。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由徐贺亲自出来迎接,甚至连他的亲传弟子,都够不着。
等到中年人主动递上请帖,迎门的弟子看了之后,才唱名道:“欢迎平湖道、断剑门,孟冲孟大侠,携两名弟子光临……”
四周有人投了目光,像是认个脸熟,中年男子也不管认不认识,向唱名弟子抱拳之后,很熟套的对着周围连连点头。
里面又有一名弟子接口,唱道:“有请孟大侠及两位高足,前往枕霞阁就坐……”
立马就有一个青衣小厮跑了过来,寒暄客套之后,指引三人前往该去的院落。
里面早已摆满了几张大桌,坐着几十个客人,小厮免不了又为他们介绍一番。
众人听后纷纷抱拳,不管是真是假,都说一声“久仰大名……”
然后两位弟子自去院中就坐,孟冲被小厮带入厅堂,入座之后主动问好,一番打听,才知道坐一桌的都是些什么名号。
除了两张空椅。
一位是铁掌门的蒋门主。
一位是大河帮的钱帮主。
还有两个是威武镖局的人,分别总镖头张儒和镖头高祥。
但是北面方向坐主位的,却都不是他们,自然也不是后来的孟冲,而是一位断岳剑派,名叫周忌的年轻男子。
虽然在座之人,就数他年纪最轻,却没有一人表露不平之色。
皆因‘断岳剑派’四字,放眼襄薛两地,也是数得着的武林大派,所以周忌此人虽是一位普通弟子,也足以和他们平起平坐。
甚至还有点抬举他们。
几人互通姓名之后,各自说起了近来武林中的一些趣事。
交谈不过几句,孟冲呵呵一笑,“各位可有听说,北门刚刚发生了一件趣事?”
言语虽是询问,表情之中却带有明显的显摆之意。
在座几个,除了周忌,哪个不是老于江湖的人,自然看得出他其中意思。
铁掌门门主当即问道:“哦……不知是何趣事,还请孟兄一一道来。”
孟冲环视一周,见大家都有好奇神色,呷一口茶,微微笑道:“诸位可知别青此人?”
“莫非是那绰号‘过江青龙’的别青。”
年轻的周忌还在疑惑,威武镖局的张总镖头,已经一言点出其人。
大家纷纷恍然。
“这人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在路泽一带厮混,名声可不太好,莫非现在有胆敢来泗沂不成?”
“何止是名声不好,简直是臭名昭着,那家伙专坏妇人名节,得手之后又广而告之,连带着女子的丈夫也没个头脸。多半是在路泽混不下来,想到徐前辈这里磕头认错,换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
“原来是这么个人,要我说呀,这种人就万万不该让他有机会改过,直接打死算了。”
张总镖头观察孟冲脸色,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于是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只恨张某武功不济,否则让我遇上,说什么也要讨教一番。”
孟冲见此,心中好笑,‘这张儒不愧是个开镖局的生意人,看他模样多半有所猜测,却还故作姿态,先是自认武功不济,后面又说要去讨教一番,这般滴水不漏也是难为他了。’
“哦,不知孟前辈所说的城北趣事,和那别青有什么瓜葛?”
一直没说话的周忌,从他们几人的谈话之中,知道了别青的大致情况,这才礼貌发问。
见几人的胃口已被吊起,就连临桌之人,也开始侧耳倾听。
孟冲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有所不知,就在我进城门之时……”
话题刚刚起了个头,突有一个手握红纸的青衣小厮,跑进大堂,对着众人一一拱手之后,朗声说道:
“各位前辈少侠,刚刚得到消息,绰号‘过江青龙’的别青,在两刻钟前的北城门口,被一名六扇门的铁牌捕头,一招击败,现已被捉进府城大牢,如果不出意外,定要送往襄京,等候明年秋后问斩。”
小厮说完,又一拱手,“各位都请吃好喝好,小的还要到其他院子知会一声。”
一言说罢,转身就走。
那些不知情的,陡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互相打听议论。
却让刚刚起了个头,正要细说此事的孟冲,显得特别尴尬。
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好像也不合适。
好在铁掌门的门主,善解人意,立马给他递上一个台阶。
哈哈笑道:“徐前辈是东道主,自然能够知晓城里的大小事情,只是说到底终究还是隔了一层,远不如孟兄亲眼所见,不如还请孟兄为我们讲解一番,当时的具体情况。”
孟冲咳嗽一声,总算没那么尴尬,也不好再吊众人胃口,将当时所见的场景一一道来。
也算他能言惯道,说的绘声绘色。
除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言称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位六扇门的捕头,倒也没有添油加醋。
众人听完,赞叹未罢。
突然又有一个手握红纸的小厮跑了进来。
行礼之后,高声说道:“各位前辈少侠,刚刚得到消息,一刻钟前在文昌庙的街头,‘摘星手’周通,被一个六扇门的铁牌捕头,一招擒获,现已被押回府城大牢,不知其后命运如何。”
“那‘摘星手’周通,可是六年前从泸王府盗走一斛云浦珍珠的人?”
小厮还没走远,已经有人开始询问。
“何止是盗了一斛珍珠,听闻四年前的秋末,这人还在定襄偷了一箱酎金,差点连累武信侯因此丢了爵位。”
“原来竟是此人做的大案,啧啧,除了朝廷悬赏,武信侯还就放出话去,只要谁人能够捉到周通,送到他的府上,当场赍发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好大的手笔,只是那周通的面目,历来神秘,就算是官府的通缉榜文,上面的画像也常常互相矛盾,除了知晓他身材矮小,其余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这次他是走了什么霉运,竟然被人当场抓获。”
一时间众口盈庭,将一些道听途说,只有苦主没有疑犯的盗窃事件,都往周通身上扣去。
别青的话头早就没人再聊,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孟冲,自然也没人关注。
这让他难免有些不太自在。
或许是他之前入座时的主动问好,很对铁掌门门主的胃口,此时见他有些怅然,突而问道:
“孟兄亲眼见过那个六扇门的铁牌捕头,以你看来,击败别青之人和抓获周通之人,是否该是同一个人?”
“蒋门主此话,正好符合我的猜测,之前我有见到那位年轻捕头,显露了一身过人轻功,想必正是因为此能,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张通身旁,将其一招擒获。”
有人向他询问,突遭冷落的孟冲,心情总算好受一些。
“哈哈……”蒋门主抚掌大笑,“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老弟此言分外合理,想他六扇门哪怕高手众多,也不至于接连两个铁牌捕头,就有如此能耐。”
“是极、是极,倘若是那几个老于江湖,排名靠前的银牌捕头,自然不算意外,一个年轻的铁牌捕头嘛,份量终究轻了一些……”
一句感慨未完,又见一个青衣小厮,手握红纸进来。
“各位前辈少侠,刚刚传到消息,云龙山‘一剑断雁’何聪何前辈,在北门街口,遭遇了那位六扇门的年轻捕头,两人对峙之后,一招未出,何前辈主动开口,说愿随他前往府城衙署,现在已有我家二爷和几位相熟的前辈,前往衙署作保,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