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被刘掌柜骂了几句,也没那么害怕了,等楼上客人自己做饭吃完之后,他也去厨房做了五人饭菜,随便吃喝了事。
正要离开,看见楼上客人下来,默默站在那副棺材前,微微欠身。
朱权五人,也在掌柜的带领下,施了个半礼。
然后就看见,一直站在棺材旁边的那位客人,砰砰几掌下去,一尺来长的棺钉,被他徒手打了下去。
几人看得咋舌,倒是没有辜负铁掌之名。
其后天色渐渐阴暗,怕是大雨将至。
刘掌柜也趁着这段时间,带着老李花了不少功夫,把米粮菜蔬多买了些回来。
之后嫌他说话晦气,便说这几天先别来了,反正客人也不吃你做的饭菜,我们四人随便对付一下就好。
这话正中老李下怀,拍了拍屁股道:“多谢掌柜的体谅,家里婆娘害怕,我回去也好有个主心骨。”
刘掌柜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老李厚颜一笑,临走之前,指了下角落防火用的水缸,道:“过得几天,我来宰杀那条大鱼,炸成酥脆鱼块,放坛子里能留得久些。”
刘掌柜瞧了一眼大水缸,让他赶紧滚蛋。
朱权是知道的,那水缸里除了一条四五十斤的大青鱼,原本还有几条鲈、鳜、鲤鱼,青鱼是掌柜和老李在两天前的上午买回来的。
当时还颇为高兴得说,对方急着售卖,捡了一个大便宜,只花了六百三十多文钱,换了以往可要去到八九百文铜钱才行。
刘掌柜一心想把大鱼卖给店里的客人,谁知对方把其他几条鱼都买去了,也没要这大青鱼。
掌柜无奈,只好先将养着,好在店里的水缸够大,鱼儿入缸之后活蹦乱跳,显示气力不小,想来养个几天是没问题的。
自从客栈不再接待其他人的生意,账房就告假回家去了,天黑之前刘掌柜破天荒地给三位伙计,每人发了一串铜钱。
指着方贵和小六儿,道:“晚上别睡这么死,客人要有什么吩咐,要第一时间去做。”
两人得了铜钱,高兴点头。
之后刘掌柜专门对朱权道:“小朱机灵麻利,还要多指点一下两人。”
说是指点,只是就是多当待些,朱权没法子,也只能点头答应。
然后刘掌柜转身出了客栈,回家去了。
惹得方贵把铜钱砸在床板,骂道:“我说他怎么好心给钱,原来是自己不想待在客栈过夜,拿钱好让我们在这里守着。真不愧是他娘的刘扒皮……”
方贵能骂他亲戚,朱权和小六儿却不好出声。
之后又在小六儿伸手之前,方贵一把抢过丢出去的铜钱,数出二十文,装着要解下的样子,道:“小六儿,我给你三十文钱,晚上客人有什么招呼,你一并应下如何?”
“不行不行,你怕出去,我更怕哩,还是叫朱权去吧。”小六儿虽不识数,也能看出方贵想要拿摘下来的铜钱,多半没有三十文。
朱权伸出手,道:“把你们的钱都给我,今晚你俩可以不出房门。”
两人自然不肯,一边害怕外面的棺材,一边又想少出点钱,各自讨价还价。
随着天色渐黑,两人逐渐让步的同时,一整天没吃饭的李大狗,心情也开始好转。
一方面,大概是慑于六扇门金鹰捕头的威名,一整天下来,也没有哪个江湖之人,敢跃过县城巡捕房的屋顶。
其他几方势力知晓朝廷不插手的态度,更知晓秋后算账的厉害,也主动避开这个地方。
另一方面是午时过后,天色阴沉,只以为要下一场大雨,这让李大狗提心吊胆了许久。
在这深秋之时,没个躲雨的地方,只怕一场冷雨下来,秋仇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身体,是要彻底恶化。
好在阴云终究是被大风吹散。
此刻秋仇虽然依旧昏迷,总算维持了个不好不坏的结局,没有白费李大狗一下午的多次尝试。
虽然没能做成那运功疗伤的壮举,李大狗也熟悉了怎么把自己的内力,通过特定穴道,温和传输到秋仇的丹田筋脉之中。
维持现状的同时,也为今晚的疗伤打下基础。
亥时刚过,常恒没有出来,卢绍义和林正却早早来到屋檐下。
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秋仇和李大狗。
李大狗也没心情和他们说话,只道了一句,“再等半个时辰,我就带着他离开。”
心中却在思量,官府方面还有什么可供自己借力的地方。
指望他们插手纷争,削弱其他人的实力是不可能的,下午之时,尝试问了一下那两位高手是谁,都没有任何回应。
李大狗只能从其他方面考虑。
以统治者的位置出发,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么一大群不安定因素,持续待在城里。
各种治安事件频发,官府不能出面,维稳工作无法进行,会极大打击朝廷威信。
只是碍于规定,和实力欠缺,想把他们赶出城里也做不到,那么是否能让他们主动出城?
最好在外面吃个大亏,让他们没力气在城里闹事。
想着想着,李大狗冒出一个主意,既然云山堡能放假消息,我为什么不可以?
之前是不了解内情,也没有情报支持,如果我能借用官府的力量,引导大家把矛头指向藏在城外的云山堡,想必官府是会支持的。
作为地头蛇,他们对周围的地理比其他人更加熟悉,碍于某些规定,自己不能下场,顺水推舟或许能成。
当下斟酌一会,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卢捕头吧,久仰大名……”
尾音拉得老长,也不见对方回应。
李大狗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令徒林小友真是个侠肝义胆,执法为民的好青年,李某对教导他的人,可是敬仰得很。”
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李大狗话音一转,“只是为人虽好,这武功么,可就……”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然后赶紧滚。”卢绍义对秋仇有好感,对他可没有。
李大狗也不生气,指着地上秋仇,脸色一肃,道:“你也看得出来,他是我情同手足,生死与共的兄弟……”
卢绍义不耐打断,道:“据我所知,你们认识不到三天。”
李大狗不屑道:“一见如故没听说过?江湖人的事,见次面喝顿酒,瞧对方顺眼就是生死兄弟,哪还要认识许久。”
卢绍义脸色一冷,“如果你只是说这些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当然不是,马上说正事。”李大狗赶紧打住。
有了前面这些废话撬开他的嘴巴,卢绍义对接下来的话,才会认真考虑,直接说要事,只会让他下意识拒绝。
这也算是“登门槛效应”的另一种应用。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这人势单力孤,想要在这次事情之中活到最后,并不容易。既然没法增强自己实力,不如想办法削弱敌人。”
卢绍义挥手赶人,“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说的敌人是云山堡和双溪峡。”李大狗赶紧补救。
“过得几天,我们自己就会清理他们,用不着现在出手。”
没继续赶人就好,说明对方也看不惯这两方势力。不愧是林正的师傅,责任心还是有的。
李大狗委婉开口道:“以六扇门实力,清理他们自然容易,可是再容易也会出现伤亡,何不借用其他人的手,促成这事?没有伤亡的同时,还能坐享其成。”
林正突然插话,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你们熟悉周边地理,能藏六七十人,又能在半天之内赶到县城,这样的地方或许不少,但也不会太多。以你们的能力应该可以大致猜出,云山堡的人藏在什么地方。”
李大狗抬头望向夜空,麻叶城东边是平坦的沃野之地,北边是上邽方向,南面有山却太远,不能满足快去快回的要求。
只有西边,跨过河流就是余山东侧,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不用想了,就算我们知道,现在也不会去做什么。”林正对他说自己武功不行,依然有气。
只是事实当前,有气也不能撒。
李大狗继续劝道:“别这么快拒绝,主意是我出,事情是我做,动手也有其他人代劳,你们无非打个擦边球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他们不知道擦边球是什么,擦边两字还是可以理解,便不再言语。
沉默,本是就是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