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落在沈胥脚下一块石板之上,发出轻微悦耳的撞击声。
在这混乱的厮杀场合之下,却好似击鼓鸣金,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川眼疾手快左手成爪一探,一把将其吸入掌中,匆匆一瞥,五指骤然发力收紧,换了普通玉石,在他一只大手之下,必然碎裂成屑,手中这块造型奇特玉石,受此巨力竟然纹丝不动。
心中了然,仙令必然是真。
将令牌往怀里一塞,在其他人奔向他时,不退反进,主动迎上。
几个跨步,掌力到处一举将武彪、王闵、赵士贤乃至沈天波一起笼罩其中。
也有几人挨的太近,卷入其中,不过三两个呼吸时间,便被掌力所伤,倒地哀嚎。
晏明和楚雄双双赶至,各自寻找对手,攻向武彪和王闵,只是这种高端战力的厮杀,差上少许,慢上半步,便绝难逃过几人眼光。
陆川一人对敌,只需放手施为、全力出手,短时间内虽不能胜,也能压制赵、沈几人。
楚雄还好,对上武彪算是棋逢对手,晏明心切之下,独自遇上心狠手辣的王闵,却是大有不如,被他几招狠辣手段,打得连连败退,很快就被对方抓住破绽,一掌印在前胸,吐出几口鲜血,击退四五步。
晏明头脑发晕,脚步踉跄之下,旁边一掌探出,却是沈天波硬接陆川一掌之力,已然奔至身侧,挥掌击向他的左腋。
晏明冷汗直冒,泛黄的瞳孔惊恐万分,在这死劫将至之时,一只大手探来,胸前衣裳一紧,便被陆川扯过身边。
惊魂未定的晏明只好退回晏安身边,对面的赵士贤却在这时破口大骂,“沈天波你个王八蛋,丢下老子不管,大爷差点被陆老头一掌拍死……”
口中骂骂咧咧,长剑一挥,切下沈家一人胳膊,一脚将另外一个踹翻。
沈天波微微皱眉,抓起赵家一人后背,猛得丢向陆川。
那人脚踝被陆川一把扣住,反手一丢,如巨人抛石一般,砸向赵士贤方向,接着两掌挥出,又将王闵沈天波笼罩其中。
那个赵家之人,身不由己被两位先天高手接连丢在空中横飞,心中惊骇之下哇哇大叫。
只希望赵士贤看在同族的份上,不要出剑攻击,也不要挪身闪避,不然这般巨力之下,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
赵士贤不想害了同族性命,只丢掉长剑,双手连连拍出股股柔和掌力。
只是赵家向来以剑法犀利闻名,此番救助同族,实在为难了他。
最后两人撞在一起,一同化作滚地葫芦,总算把那人救了下来。
那边的陆川身怀令牌,又一举对上王闵、王哲、沈天波,立马引得一群不怕死的江湖散人纷纷向他出招。
陆川白须飘飘,衣裳猎猎,出手应付王、沈之际,长而有力的手脚或撞或踢,或爪或拳随意出击,少有江湖之人能在他手中走过两招。
一时间惨叫之声不迭,哀嚎之声不断,也就是他不想多造杀孽,是以这群江湖之人还有哀嚎喊疼的机会,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含恨当场。
另一边的赵士贤,随手丢下那位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同族,一个翻滚重新拾取长剑,却不急加入围攻陆川之例,转而屡屡出剑维护自家人手,抽冷子突袭其他人。
无论是晏、沈、两王的手下,还是江湖散人,撞到他手上,就难有活命的机会。
沈、王等人见此破口大骂。
惹得陆川哈哈大笑,更是不放他们离去,一双大掌攻得越发紧了。
秋仇和李大狗藏在暗处,远远观望,除了盯紧陆川和沈天波,倒有大半注意力,放在褚雄身上。
只是目前看来,楚雄毫无异常之处,秋仇目光在赵士贤和武彪身上,微微一扫,就排除两人嫌疑,身材差距太多,除非练过高深的缩骨功法,否则断不可能是此前那位神秘人。
老当益壮的陆川,以一对三,动作之敏捷竟比年轻他十多岁的沈天波,还要灵活,战了许久也不见丁点疲态,白发之下的面容越发红润几分,头顶也有丝丝白雾出现。
显然已经使出全力。
左手屈指弹开王哲长剑,右手随之拍向他的胸前,旁边的王闵搭救不及,眼看王哲就要身死。
就在这时沈天波运起全身功力,双掌直击陆川面门。
陆川脚下一错,拍向王哲的右掌猛然发力,攻向沈天波。
沈天波欲要抽身而出,终究慢了一步,被陆川抓住机会,接连三掌挥出,最后一掌击在他的右胸,半个身子顿时陷入麻木。
若非王闵冒着极大风险,欺进陆川背后,狠狠一拳砸向他的后脑,赵士贤也识得大体,紧急时刻,斜侧里递出一剑,只怕沈天波就要深受重伤,折损大半实力。
三方之间虽也龃龉,总体来说还算协力共进,这等情形,也是迫于陆川强力,不得已而为之的合作。
褚雄之言果然不假,李大狗和秋仇之前的设想,是其他人与陆川一起围功沈天波,以最快的速度,把沈家清理出局。
却不想各方势力之间,早已摸的门清,居然能够放下成见,达成合作,又加上陆川骤然得到白玉仙令,促使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攻击陆川。
只能说,设想存在纸面之上,事情的具体发展,总是依托随时变化的情况而定。
见陆川一人对上四人,还能不落下风,李大狗不解问道:“同为先天之境,两人差距怎的这么大?”
秋仇若有所思,道:“其实这种差距也是可以理解,一来,陆川久历江湖,一套大无畏掌法,汇集百家之长,突破先天之后更是一马平川,勇猛突进,沈天波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二来,早有听闻,沈家的阴阳化易决,传之三百年前的武林第一人,庞阳飞庞老前辈,只是沈家三百年来,不知为何,没有一人能够不借外物,突破后天至先天的这道关卡。
只能通过双休采补这类偏门法子,进阶先天,之后的路也走得颇为艰难,是以沈家之人,向来不以战力称雄,在江湖上也一直低调行事,如今看来确实所言不虚。”
李大狗本来还对阴阳化易决颇为好奇,听闻此言,便也不上心了。
此时战场之上变化再起,却是那些江湖散人,跟着沈、赵、二王围攻陆川,一直无处着力,只好随自调转武器,攻向晏安等人。
这么一大群人,在陆川五人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此时对上晏安几人,却有压倒性的优势。
晏家本有十人,这两天增加了三人,却在王赵出场之时全部折损,加之杨左生死不明,陆川与褚雄各自在外,艰难维持的六人,压力陡增之下,立时两人被杀。
慌得晏安呼喊求救。
陆川只好丢下对手,赶去援助,顺手抓起几人,一如之前手法,丢向那边人群。
人群立时就被砸出一道口子,陆川闪身进去,晏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楚雄见机极准,也跟着一起撤了回去,突然开口道:“陆前辈,此处没有地利,且把令牌给我,然后我们且战且走,留在这里,我等万难守到子时。”
陆川只是稍一犹豫,便把令牌丢了过去。
楚雄一把抓起,看也不看,顺手丢向追杀过来的武彪。
晏安见此,惊呼出声,急道:“褚先生,怎得……”
就连陆川也是微微变色。
楚雄却不理会,令牌丢出之后,武彪下意识愣神接过,只这一愣神间,早有准备的楚雄两掌拍出,击在武彪双肩之上。
武彪一个趔趄立足不稳,七八道兵器瞬间及身,就这么被眼睛发红的江湖中人,乱刃砍死。
沈天波大怒,抓起两柄长剑,双手一挥,好似标枪一般,越过几人插在受伤的晏明身上。
“三伯……”
晏安凄厉一声,抓住晏明双臂,只见他双眼凸出鲜血不止的,掏出一瓶药丸,就往对方嘴里灌,只是药丸还没入喉,就被猛烈咳出的鲜血喷得老远。
年老的晏明想说什么,终究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仙令脱离武彪手掌,滚落在地,一人弯腰去捡,手指还没触及令牌,后背就被两支长剑刺了个对穿。
鲜血洒在微微凸起的白玉仙令之上,很快滑落下去,高出血泊的地方,依旧白璧无瑕。
一时间人人眼红,却也没人再敢弯腰拾取。
楚雄抓过一柄长剑,一剑点在其下,把它挑了起来,挥剑击出,当啷一声,白壁无瑕的玉牌,飞向离得最近的毒手七绝剑王哲。
沈天波出言喊道:“把它给我……”
王哲置之不理,令牌到时如见蛇蝎,匆匆一剑点出,使其倒转,赶紧退了回去。
楚雄出剑再次把它打向赵士贤,老奸巨猾的赵士贤哪里肯接这个烫手山芋,正想将其甩开。
已被有所准备的沈天波一把抓住,陆川掌力紧随其后,再次越身而出。
沈天波只好放弃令牌,重新丢向楚雄。
没能祸水东引的楚雄,没有陆川那般实力,也不敢把令牌放在自己身上,只好不时把它打向人群。
偶有贪心之人敢于接下,很快就被身边之人乱刀砍死。
一时间如烫手山芋般的白玉仙令,只在空中乱飞,谁也不敢接手。
此番一场乱战,各方势力死伤过半,又以晏家折损人数最多,十三人的队伍,只余五人。
纵然陆川掌法犀利,保护晏安之余,也架不住沈天波和三位后天绝顶高手的围攻。
只好对楚雄喊道:“且把令牌丢弃,我们先撤。”
一声大喊之后,护着晏安带领剩余之人,往东面且战且退。
楚雄面色复杂,把令牌丢在一堆尸体之中,转身跟上。
王闵与沈天波正要追击过去,突然发现王哲赵士贤停步不前,看向令牌方向。
只见被尸体衣物遮盖的地方,突然泛起点点红光,像是日落前的晚霞,散落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子时已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