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温玥珠,李大狗将腰上长剑摘下,再次一个侦察技能过去,眼前浮现出一行文字。
四尺两寸破伤风。
然后就没有了。
李大狗站起身来,将长剑缓缓拔出剑鞘,右手平举,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然松手。
剑尖倾斜,自然垂落。
李大狗一把抓住下落的剑柄,将长剑举到眼前,借着不算明亮的月辉星光细细观看,乌木剑柄之下是闪耀冰冷金属光泽的剑身,剑脊之上一条细如发丝的红色细线贯穿整个剑身,于剑尖处凝为一滴朱砂般的红点。
除了原有的重量和精铁锻造的金属光泽,没有寒光四射熠熠生辉的‘特效’。
李大狗有些不死心,将长剑往半空直直一掷,随即纵身跟上,破伤风化作一道寒光,飞出十数丈开始往下坠落。
李大狗一把抓住剑柄,半空虚踏一个转折,在一棵槐树枝丫借力,再次回到屋顶 持剑而立。
然后,他目视前方,双眼微眯,整个人的气息猛然一变,一种高山耸立,大海磅礴气势汹涌往前。
内力到处,右手长剑一挥,加持刀意的破空一式,猛然斩出。
四尺长剑划过空气,斩出破空声响,却没有预料之中,一道寒光破空远去的场景。
李大狗纳闷之余,总算是死心了,手中的破伤风除了锋利和坚固,根本就没其他特质。
因为不能用它斩出破空刀法,还以为它会是一柄颇具灵性飞剑。
谁知道它是一点体面都不讲,失去支撑和力道之后,很干脆地往下落。
只是,剑身上的这抹红色的物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有十足的把握,这柄长剑虽是精铁材质,名匠锻造,也不过是柄受到江湖武人十分看重的好剑,与秋仇佩剑不相上下,虽然难得,多花一点银钱也是可以得到。
无论是在赵隽手中,还是自己刚刚缴获的时候,肯定没有现在这般锐利。
无论是斩破巨鳄鳞甲,还是劈开坚固大石,都能轻而易举,如切豆腐。
这种不合常理的奇特变化,让他对手中长剑分外好奇,也充满期待。
只是现在这一番测试,不免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人心不足啊,作为断过几次武器的人,有这锋利和坚固已经殊为难得了。”李大狗自嘲一笑。
还剑入鞘再次拿出那张绘有红色线条的符箓,一个侦查之后,得到三行文字。
指引符。
火属性。
破障引路。
有感于字数虽简,也算切中要害,李大狗觉得这个技能用在东西上面,应该称为鉴定功能。
当下视线扫过,念头发出,眼中出现了一行行不同文字。
雁翎刀、棉布衣裳、黑瓦、槐树、桂树、……
害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李大狗果断终止鉴定,轻轻跃下房顶,回屋去了。
睡下还没三个时辰,天色微亮,李母已经起床忙碌。
尽管傍晚时分,李大狗已经和她说过,不需要从家里带什么东西,汇合所谓的卢长官后,一路都有公家供给吃食。
李母却说,公家的吃食不一定能合胃口,行路这么远,本就辛苦,吃的少了可怎么行。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现在的李大狗莫名有了许多本事,变化之大几乎让她不敢置信,也还是免不了牵肠挂肚。
昨夜为此掉过多少眼泪,也只有他们夫妻自己知晓。
李大狗将脑袋埋在被窝,想起来自己去外地上学、上班的那些年,出发之前,爸妈也是这样,一个劲想给自己的包里多塞一些家乡特产。
每次出远门时,还要吃下两个水煮鸡蛋,图一个出门回家,都要全须全尾的吉利。
只是,那时候的他只图轻便,往往爸妈收拾好了许多东西,自己带走的,却只有一两样,鸡蛋更是少有吃完的时候。
惹得爸妈一阵唠叨。
而今却是分外想念妈妈做的饭菜,虽然说不上美味,最慰人心莫过于此。
厨房的忙碌之声停下后,李大狗适时起床,除了奶奶,一家人已在院外等着。
李大狗讪讪一笑,“爹、娘、小妹,倒时我起晚了。”
拿着一块抹布,擦拭黑马身体的李有宗,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休息好才能赶路,这一路你跟在长官身边,想要睡个懒觉是不能了。”
“哥…”
小妹打了一声招呼,不知道该说什么,遗传父亲的一双大眼睛,水润非常。
母亲转身进入厨房,将一桌不算丰盛,以家里时令蔬菜为主的菜肴,摆上了那张老旧的四方桌面。
李大狗简单洗漱之后,刚刚踏进大门,就看到几个菜碗中间,最显眼的便是一碗堆的老高的水煮鸡蛋,个个大小均匀,全是褐皮的蛋壳,没有一个破损。
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李大狗眼眶莫名一热。
看向奶奶的房间,问道:“需要等奶奶吗?”
“不用,你奶奶晚上起夜多,让她多睡一会儿。”
李母说话间,从碗里拿出一对鸡蛋,放在李大狗的身前,说道:“一会吃完再走,吃不下……吃不下就放兜里吧,不要挤破了就好。”
李大狗默然点头,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轻轻磕开,一点一点剥掉蛋壳,缓缓咬了一口。
大概是早上口干,两个鸡蛋吃的分外地慢,时不时停在喉咙,好似噎出了些许眼泪,李大狗喝了许多清水,这才吃完。
期间,母亲絮絮叨叨,叮嘱他天色渐冷,要记得多穿衣服,过段时间就要下雨,今天正好是圩日,等下你爹送你出门的时候,一起到镇上买上一具蓑衣。
又说自己手脚不够麻利,这两天多的时间,也没能为李大狗缝制一套衣服,不过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有夏衫冬衣,只是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这位面容普通,比实际年龄显得稍老的妇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她也没有出过远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只是反复说着一些穿衣吃饭的事。
李大狗慢慢吃着鸡蛋,不时报以微笑,虽没说话,却显得特别耐心。
父亲一贯木讷寡言,妹妹吃得很少,偶尔看向李大狗,倒是没说什么。
尽管起得很早,这顿早饭却吃的稍久,奶奶醒来开始喊小妹之时,李大狗才放下碗筷。
坐在桌上等奶奶出门,和这位略显迷糊的老人打了一声招呼,才回房间拿上刀剑,与父亲一同出了大门。
母亲和小妹一起跟来,身后的奶奶含糊的问了一句,“怎么都走了……怎么都走了……”
小妹出门之时,停下脚步,大声回了一句,“去送我哥出门,一会儿就会回来。”
“二狗子又出门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没有回来,又出门了”奶奶咦了一声,很是奇怪。
小妹在地上跺了一脚,不再理她,快步追上母亲。
马鞍已经套好,后面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有李母今早做的一罐咸菜腊肉,外加一袋干粮。
那腊肉应该是在房梁之上挂了许久独苗,昨天下午李大狗回来的时候,它就泡在水中。
父亲与李大狗牵着黑马走前面,遇上一些村人,也都主动问好。
桂花依旧芬芳,辈分贼高的李兴旺停船靠岸,立在船头等候多时。
两人一马上船之后,说了几句吉利话,便一撑竹竿,往对岸斜斜行去。
李大狗对着栈桥之上的母亲和妹妹挥了挥手,见得两人眼眶有些微红。
母亲没有言语,该说的话,已经说过多遍,倒是妹妹很快学着他的样子,挥了挥手。
人生如水亦如舟,人事有聚亦有别。
兴安七年,九月初五。
宜:祭祀、解除、馀事勿取。
忌:安葬、出行、嫁娶、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