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三年(1278年)末,大宋右丞相、少保、信国公文天祥兵败五坡岭,被执至『潮』阳元军大营。蒙、汉军都元帅张弘范将其押至厓山,令其修书劝降张世杰。文天祥愤书《过零丁洋》,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以明志。
张弘范笑而藏之,随后一声令下,发动灭宋最后一战。就在这位大宋右丞相面前,将宋最后行朝上至帝王,下至士卒等二十万宋军民覆亡。
没有比摧毁一个人的希望更残酷的了。目睹千帆尽焚,碧海尽染,最后的行朝灰飞烟灭,这位大宋忠相吐血盈升,当场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心如死灰的文天祥绝食八日,几乎去了半条命。鉴于文天祥在朝野的声望,张弘范一心降伏此人,命人好生照料,留于营中静养,待其身体好转后再解送大都。
二月末,有豪杰探知元军将押解文天祥从海路至泉州,再登岸从陆路北上大都。由于此时元军主力正全力搜杀杨太后等宋皇室及宋军主帅张世杰,因此解送文天祥进京的军兵不多,只有三艘战船,约一千兵。
于是,赣、闽、粤诸路豪杰闻风蠢蠢欲动,意欲半途劫人。
原本这些豪杰都是各自为战,打算等押解船到自家地盘时伺机而动。而江风烈就如同一根细线,将一盘散沙的地方豪杰串联起来。
“今已有豪杰三十六、锐士八千余集结待命,元贼解送船只动向尽在掌握,只待时机一到,八千豪士尽出,一举解救文少保。”马南淳越说越兴奋,眼睛越来越亮,“届时寻得太后、张枢府,重立新主,再寻一龙兴之地,聚岭南之兵。内有太后、新主主政,外有少保辅政,张枢府主军。大宋,大有可为!”
这时的马南淳,一改刚被救时的颓丧、绝望。满面红光,眼睛发亮,不时辅以手势,仿佛大宋中兴就在眼前。
江风烈没有阻止马南淳泄密,手也一直握住剑柄没有松开,眼睛死死盯住赵猎,直到马南淳情绪慢慢平复,才悠悠开口:“仲平,既然你已把话挑明了,某也直言相告,你口中的这位赵义士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生路,就是加入我们;另一条,就不用我说了吧。”
江风烈说完这句话后,眼里杀气一凝,剑出鞘三寸。
赵猎看看马南淳,那双眼里尽是恳求。再看看江风烈,突然问:“救文天……文少保首功,可以得到什么奖励?”
江风烈肃然道:“若能救出文少保,首功者无求不应。”
“如果是要一艘海船呢?至少五百料的战船。”
“我给你两艘。”
“早说不就结了。”赵猎哈哈大笑,松开板机,双臂张开示意无敌意。
赵猎笑声一起,船舱里令人几乎窒息的空气方为之一松。马南淳长吁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尽湿,海风一吹,凉飕飕的。
赵猎需要海船没错,但他之所以放下枪,绝不是因为海船,而是因为江风烈等人所谋划的大事。
这确确实实是一桩大事,救文天祥!听在赵猎耳里,不啻于滚滚惊雷。
后世七百余年,文天祥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符号,铭刻于世人心中。一个岳武穆,一个文天祥,大概是后人对南宋印象最深刻的两个人了。岳武穆英魂早逝,只能扼腕追思,而文天祥依旧健在,既将行舟眼前。
他该怎么做?
虽然赵猎并不知道江风烈等一干豪杰的计划如何,但他确切知道,历史上文天祥这一次再没能逃脱,被押往大都,面对元帝忽必烈数番劝诱,数年不降,最终慷慨就义,留下颂扬千古的《正气歌》。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把枪口对准这些义士。
那么,他要不要参加这桩大事呢?参加?明明知道必然失败,搞不好还会送命;不参加?且不说与江风烈的火拼就在眼前,就是自己内心那关也过不去啊——一个拯救文天祥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说干还是不干?!
似乎,他已经没得选择。
“算我一个。”赵猎冲江风烈拱拱手,正式入伙。
江风烈松开剑柄,同样大笑着上前大力拍拍赵猎肩膀:“有赵兄弟加入,如虎添翼,大事又添几分胜算。哈哈哈!”暗暗点头,身板很结实,下盘也很稳。不过,对他而言,这样的精壮之士有的是。他以当朝四品高官之尊,大老远跑来拜会几个平民,可不是为了拉人入伙,他要的不是人,而是利器。
江风烈的目光落到赵猎腰间两件造形精致的奇异铁器上,微笑道:“莫非此物便是……”
赵猎也不再隐瞒,拍拍腰间手枪:“正是。”
江风烈饶有兴致盯着两把手枪看了半天,笑道:“可否容江某细观?”
赵猎想了想,拔出黑星,取下弹匣,将空枪向江风烈一抛:“看吧。”
江风烈接过,掂了掂:“挺沉。”在手里把玩一会,抬头问道,“此物是否用来发『射』暗器?”
暗器?以这时代人们的认知来说,手枪确实跟暗器差不多。
赵猎点头:“差不多。”
“带火焰的暗器?”
“差不多。”
江风烈皱皱眉,他见过的暗器不少,甚至有些制造得比这还精巧。什么袖箭、手弩、吹针之类,颇有借助机簧之力,伤人于无形。但都是行走江湖的小玩意,在战场上还不如一把大刀好使,这样的东西也叫利器?
尽管心存疑虑,但想起马南淳的郑重推荐,江风烈还是故且相信一回,当下把枪抛回,道:“可否展示一下?”
赵猎扬手接过,扭头问马南淳:“仲平有枪有弹,为何不早展示给江将军看。”
马南淳捋须嘿嘿一笑,笑容不乏狡黠:“六颗子弹,可保六次『性』命,打一枪少一条命,你说我当不当展示?”
赵猎失笑摇头,还能说什么。
马南淳眼看着赵猎把弹匣压回握把,眼看着他关闭保险,眼看他把枪『插』回腰间,然后就听他说了一句:“我会参加你们的行动,你们可以把最危险的任务指派给我。如果你恰好赶上了,那么,我会如你所愿,向你展示这些武器的真正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