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瞟过叶清禾,叶清禾倒是始终淡然的表情,郭锦儿却脸色灰暗下去。
姜渔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喝醉了瞎说!还不去洗个脸,我得回去了!等你一晚上呢!”
“恭送母后……”他索性卖酒疯,嬉皮笑脸谪。
姜渔晚对这个是疼爱到了极点的,尤其,别人家的儿子大了都耍酷卖帅,跟妈妈不黏不亲,就算她家大儿子也总是彬彬有礼有距离感,唯独这二子,高兴的时候嘴甜如蜜,哄得人心里甜滋滋的幻。
所以,对他这样子完全无法生气,发而生出几分宠爱的心来,点着他的额头,轻斥,“你啊,这么大了还皮!给你爸看见又得训你!得了,喝成这样,你也早点休息吧!我跟锦儿走了!云阿姨?云阿姨?给伊庭弄点醒酒的。”
关于醒酒的东西,一贯是叶清禾弄的,也惯出了他的脾气,他就爱在酒后喝蜂蜜茶,吃些水果,只不过,此刻,叶清禾是知道的,自己断不要动手,在萧伯母眼里,那不是自己该做的事……
而订婚的事,姜渔晚也就是那么一提,家里老大的事儿还没办,自然还不会那么早轮到老二,所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郭锦儿走了。
他是真的有些醉了,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双眼透着一层迷蒙的光晕,整个身体往沙发上一倒,打开电视,笑了一声,“订婚?”而后看着她,“大哥要订婚了,你知道吗?跟那个女孩只见了一面……”
“……”那个温润得如伦敦海洋气候的男子,内心和他的外表一样吗?如海纳百川一般,无论生活中遭遇什么,都沉默地容纳了?包括,只见过一面就能定下来的婚姻?
电视机的声音响起,清冷的屋子里多了些许声音,他调至体育频道,里面热热闹闹地,响着喝彩的声音,他呵呵的笑声便穿透那些喝彩传了出来,“你说结婚是什么呢?你说大哥爱过谁吗?爱,和不爱,又有什么区别?是不是,爱,反而不如不爱呢?”
他问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出来,甚至,觉得他这话不是在问自己……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该离去还是留下……
“你说,我也订婚,好不好呢?”他幽然说着,阖上了眼睑,唇角微微翘着,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泛青的下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
时光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只剩下电视的声音,唱着独角戏的热闹。
她站了一会儿,进去他的房间,给他把被子拿了出来,轻轻盖在他身上。
灯光下的他,表情安宁而平静,上翘的唇角始终凝着那一缕淡淡微笑……
云阿姨给他冲了醒酒茶来,搁在茶几上,她想了想,还是去厨房切了一些水果,摆在醒酒茶旁边。
在她转身的瞬间,他微微睁开了眼,那一缕微笑也随之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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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春节接踵而来,农历新年一到,才觉得是真正的新年,尤其萧家,在姜渔晚每日笑逐颜开的渲染里,完全一派新气象。
姜渔晚之所以这么高兴,最主要的原因是家里要办喜事了,萧伊朋是真的要订婚了。
那个传说中只见过一面的女孩,也在寒假来萧家玩过,和她的父母一起。
女孩叫程荟雅,是姜渔晚朋友的女儿,才从国外回来,形象一如她的名字和家世,端庄典雅,连笑容都仿佛用尺量过一般恰到好处。
可是,叶清禾却亲眼见到了她不敢相信的一幕,这个外表如此高雅的女孩,在花园里和萧伊朋独处的时候,竟然随意坐在木桩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抖脚,还对着萧伊朋竖中指骂“FUCK”……
她被震惊了,如窥视到不该窥视的秘密一般,赶紧进了家门。
这样的女孩,是萧伯母中意的儿媳妇?
而萧大哥自己也没有异议?
怀着这份狐疑,反复思索着萧伊庭曾经在考试结束那晚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终于还是在某天和萧伊朋偶然在走廊擦肩时忍不住叫住了他,“大哥。”
“清禾。”萧伊朋始终那样一副笑容,淡淡的阳光,淡淡的雾。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不关她的事,而且,如果让萧伯母知道,她还要搅和萧
tang大哥的婚姻,不烦死她才怪……
萧伊朋笑了,“既然这么说,必定是你很想说的,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也对,越这么说的人,其实越有想说的欲/望。
“大哥,你确定你要订婚了吗?和微微?你们不是才接触没多久吗?你了解她?或者,你爱她?结婚不是要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幸福吗?”她索性说了,他们都叫那个女孩微微,她也跟着叫微微。
萧伊朋蕴着淡淡笑意的眸子里,渗出讶异的光来,他倒是真的惊讶了,这个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小妹子,是第一个问他是否真的要娶微微的人……
他含笑点头,“是啊!真的要娶她。”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够慎重?”婚姻,在她年轻的憧憬里,应该是神圣的,而不是这么草率只见一面就决定。
萧伊朋却道,“什么叫慎重呢?你的意思是要相处很久吗?还是要非常相爱?可是,不是每一对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啊,有的人,明明很爱很爱,却最终会从生命里消失,有的人,爱了她三百六十天,甚至三个四个三百六十五天,也注定只有一千天的缘分,后来的很多个三百六十天,都属于别人来陪的……”
叶清禾听着,魔怔了一般,痴痴的,忘了回应……
萧伊朋是个稳重而内敛的人,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内心的想法和情感,订婚在即,被这个小妹妹问起,一时倒多言了……
说完,亦觉轻松了不少,一笑,准备回房。
叶清禾猛然醒悟过来,叫他,“大哥!”
他回首,“嗯?”
“大哥!你一定爱过人的,对不对?而且很爱她?”她追问。
萧伊朋没有说话,柔光随着唇角的弧度漫延,而后,微微点头。
“那……你舍得?”她颤声问。
萧伊朋再度一笑,“清禾,每个人的经历和想法是不一样的,没有人舍得,可是,如果舍了,那必定有舍得的理由。而且,舍不舍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负相逢,不负离别。”
“不负相逢?不负离别?”她喃喃地念着这两句话。
“是,不负相逢,不负离别。相遇的时候,倾尽所有,离开以后,看着她没有你却更美好,同时,在自己的天空里不负她的祝福。”
鼻尖涌上强烈的酸楚,她却在这酸楚里扬唇而笑,“大哥,说得真好,每一次跟大哥说话,总能受益匪浅。”
萧伊朋低头笑了,“傻姑娘,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大哥,祝你幸福!”她摇头微笑。
“呵呵!谢谢!小姑娘考上研究生想要什么礼物?大哥送给你!嗯,驾照考了吗?”萧伊朋笑问。
这是要送她车吗?她赶紧摇手,“不要!大哥!我不会开!也不敢开!还是饶了我吧!”
萧伊朋笑容扩大了些,“别这么拘谨,有时间去学一下,伊庭考上我会给他买一辆,你自然也是一样的!”
“还是……不要了……谢谢大哥……大哥晚安!”她溜之大吉,一头钻进自己房里。
她想起萧伊庭曾经说过的话,他根本不需要为他的未来努力奋斗,家里的事业除了他还有谁能继承?他天生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如今更有一个优质大哥宠着他,他的确有资本吃喝玩乐……
所以,她所作的一切有意义吗?
呵,好一个不负相逢……
萧伊朋看着她缩头乌龟一般缩进了她自己的房间,笑着摇头,也回房去了。
而他们站着说话的地方,却是萧伊庭房门口,在那扇虚掩的门背后,萧伊庭亦怔怔的,耳边回响着萧伊朋的话:不负相逢,不负离别……离开以后,看着她美好……在自己的天空里不负她的祝福……
眼眶渐渐泛了红,我陪你走了多少个三百六十五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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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节叶清禾必定要去江家的,通常都是萧伊庭陪着去,今年该去江家那天,他却老早出去了,叶清禾便自己一个人准备了东西过去。
临出门,因为没人陪,萧城卓自告奋勇和她一起,
萧城兴也应允了,两人便由萧家的司机送去了江家。
江家和往年过年一样,总是有很多的人,一年一度的大相逢,面上都待叶清禾极为客气,即便是曾经和她有过矛盾的熊孩子江之恭一家也因为江之恭年岁的逐渐增长而一年比一年更谦和。
江之永比上一次见面又壮实了些,只是,在见着她的时候,远远地打了声招呼,便沉默了。
这几年,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越来越不像从前的江之永了……
比较活络的人,倒是萧城卓,江家作为主人,自然待这位萧家第一次来他们家的小客人十分热忱,更何况,这小客人还是萧城兴的同辈。
在江家待了一天,萧城卓收获颇丰,收了一叠的红包,还和江家的几个孩子玩熟了,晚饭后,江铎江冀等人离开的时候,江家的孩子还要跟他玩,最后,被家长给拉走的。
每年,在人都走了以后,叶清禾总要陪着江荀和于小嫚说说话的,此刻安静下来,于小嫚轻拉着叶清禾的手坐于自己身边,眉梢眼角都透着对叶清禾的喜爱。
“研究生考试考过了?”于小嫚慈爱地笑着问。
“嗯。”叶清禾点点头。
“考得怎样?”
叶清禾略略谦虚了一下,“不知道呢,过阵子就能出来分数了。”
于小嫚骄傲地看着她,笑眯眯的,“肯定没问题!我们清禾大才女考不上的话,谁还能考上?”
“姨婆,不至于……”虽然她对自己考上有把握,可这话赞得太满了,大抵老人眼里的孩子,自己的都是最好的吧……
不管江家如何,于小嫚对她,真是真心疼爱的……
于小嫚朝江荀招了招手,笑道,“拿来。”
江荀便把一个古香古色的紫檀盒子拿了出来,从盒子本身京式雕刻的花纹来看,有些年头了……
于小嫚把盒子打开,灯光下叶清禾只觉得目光一炫,盒子里装的是一个玉镯。
羊脂白玉。
色白如羊脂,晶莹剔透,细腻温润,就这么看去,无一丝玉络,更无一粒杂质,纯粹的白,细润的白,难得的是,这白玉之中却杂有一条琥珀色的斑痕,让羊脂玉原本敛然素雅的光华多了几分妖艳之气……
玉中上品便是这羊脂白玉,而这个镯子,又是上品中的上品,能有琥珀色斑痕的上品,更加珍贵……
这个镯子是给她的。
于小嫚合上盒子,交于她手中,笑道,“考上研究生了,我们家的女状元啊,没什么可以奖励你的,不嫌这镯子老土,就收下吧。”
“这个……姨婆,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这个东西捧在她手里,她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于小嫚却宠溺地嗔了她一眼,“怎么不能要?这是我们于家的东西,你是真正嫡出的,本来就该给你,难不成,你要我带进棺材里去?”
这年头,谁还讲究什么嫡出庶出?叶清禾只觉手里千斤重……
于小嫚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假意生气,“怎么?还真嫌弃它老土?”
“不是……姨婆,我……这东西在我手里,我得时刻担心它摔碎了!”叶清禾捧着盒子,当真是为难了。
“碎了就碎了呗,也就是一个物件而已,喜欢的时候戴戴,不喜欢,它也就是一个镯子!”于小嫚道,“这东西,也有典故的,还有个名字,还算好听,叫问情。有兴趣听?”
于小嫚瞧着她,笑问。
叶清禾不忍拂了她的兴致,点点头。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最喜给人讲故事,回忆年轻时的美好时光。
“那我就说下去。”于小嫚满意地笑了,“这也就是个传说。传说这镯子是乾隆年间传下来的。当年乾隆皇帝收复了新疆,回族就给清朝皇帝进贡了和田羊脂玉,有雕刻好的成品,也有整料。其中有一块上好的大块籽玉,乾隆将它赏给了最宠爱的妃子,原本打算刻一尊妃子的雕像,却不料,在皇宫内院被妃子自己给打碎了,这妃子生自己的气啊,整整一天没吃饭,后来,便用这碎了的籽玉就着能用的材料给雕出了四样东西,一个镯子,一个扳指,一个玉坠,还有一个玉佩。乾隆附庸风雅,他的妃子也爱这调调,给每件东西取了个名字,分别为:问情、问世、问心,问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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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禾听着这个故事,愣住。
于小嫚看着她的样子,笑道,“这孩子,还真听入神了!也就是个故事而已!谁知道是真是假?这其中的破绽太多,我都不信你还信?不过,这四件东西真有却是属实的,不知为何怎么演变的,后来便不在一起了,我们家有这个问情,其它三个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要喜欢这个故事,就把它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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