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里晃晃悠悠,似乎也没过多久,便进来了一个姑娘。
这姑娘的声音很是耳熟,在她耳边喊了几声之后,就听出来了,是若乔。
若乔是距离他们这一行人最近的性别为女的长碧楼人员,所以被紧急调派了过来,用来照顾姚婴。
她是个姑娘,眼下眼睛又看不见,吃喝上药倒是无所谓,可是再给她收拾其他的,男女有别,谁也插不上手。
长碧楼里的姑娘本就不多,大部分在外的都有任务,若乔是距离最近的,且年龄合适。齐雍的命令一过去,负责管理若乔的那个姑姑就放行了。
耳朵不太好使,若乔就趴在她耳朵边说话,稍稍加大一些声音,姚婴就听得见。只不过,那声音犹如远从天际而来,但好歹是能听到的。
若乔虽在家中也是小姐,但她比不得高季雯在家里就是个千金小姐。所以,照顾人这种事,若乔做的还不错。
将她的衣服给换了,也把她身上都涂抹了一遍药。除却后背的伤有些吓人,觉得那些药涂在上面也没用之外,其他地方涂抹上了药,便觉得很快颜色就变淡了。
反正姚婴是哪处都不舒服,涂了药,她也没觉得有缓解。
眼睛是最疼的,牵扯的脑子也疼,耳鸣,舌头发麻。
所幸若乔会照顾人,尽量的轻轻搬动她,不似齐雍那样,即便他收了力气,也弄得她很疼。
车马一直在前行,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如此急切的赶路,姚婴觉得也是因为她。
若论哪里物资最丰富,必然当属长碧楼了,在那里,什么稀奇的东西都找得到。治病的话,自然还是回长碧楼最好。
“别怕啊,再有四天咱们就能回楼里了。听说楼中的大夫会各种偏方,一定能治好的啊。”若乔在她耳边安慰,她的声音好似从最远的地方传来。不过,能感受得到她言语之中的关切,犹如对待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其实,姚婴觉得她未必是个天生温柔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某个人,才会对待她很温柔。
可是,姚寅现在在哪儿,都是未知。
这种感情,姚婴不了解,只是觉得若乔很难得,但同时,好像她的感情也像风筝似得,越飘越远,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收线的那一天。
又在路上折腾了四天,终于回到了长碧楼,感觉得到马车停下,只是她疼的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下一刻,两只手分别顺着她的脖子和腿弯下穿过,然后就被抱起来了。
身体在半空旋转,明明疼吧,她却忍不住笑,“云霄飞车。”
“飞车什么飞车,现在就回楼治你的眼睛。”齐雍低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红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在她那苍白的脸上特别突兀。
她耳朵也不太好用,脑子兴许也受到了影响。
齐雍胡子拉碴,真的好像是从街边跑出来的流浪汉。只是这流浪汉比较有气势,让人无法轻视他。
抱着她走进长碧楼,齐雍腿长,步子也特别大。姚婴就觉得自己现在和坐云霄飞车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个云霄飞车还挺稳定的,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最起码,她知道在这个时候,齐雍是不会把她给扔了的。
一直把她运送回她住的地方,放下,只是坐下后,姚婴便知道自己是坐在了小厅里的横榻上。
抬起一只手,便摸到了横榻上的桌子,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至少这个地方她还很熟悉,即便是看不见,她也能在这里自如活动。
“在这儿等着。”齐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姚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耳朵里头一直有嗡嗡嗡的声响,这屋子里头有没有人进来,有没有人出去,她都不知道。
倒是赤蛇肚子里的东西需要时间消化,它现在好像进入了冬眠一样,一动不动的。它吃了太多,消化要浪费它许多的体力,所以萎靡不振,把它卖了都不知道。
坐在那儿等待着,很久之后,感觉到有人摸她的头,又抓她的手,她闭着眼睛配合。
后来,有手扒她的眼皮,无比刺痛,痛的她咬牙切齿,又不由想骂脏话。
两只眼睛都没逃过,而且扒开的时间还特别长,她想偏头躲开,头顶那只手却一直都在,控制她,让她不得动弹。
她觉得自己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那扒她眼皮的手才放开。她迅速的闭上,可仍旧是疼的钻心。握紧了双手,手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她两只手上的结痂还没好,十指连心,越紧握就越疼。
架上了烧烤架,然后又被卸下来,之后,就没她的事儿了。
什么说话的声音都没听到,也不知这楼里的技术高超的会偏方的大夫会怎么治疗她。如果要她自己来的话,她也是可以的。但,眼下看不见,全身疼痛,根本无法动弹。
“阿婴妹妹,听不听得到我说话?小爷问过大夫了,说你这鸟儿的眼睛和你一样,治疗方法也一样。从现在开始,小爷就负责这大鸟,你吃什么,就给它灌什么。”罗大川的大嗓门不是别人能比的,姚婴听得清清楚楚,可不似之前其他人说话像从天边传来的似得。
点了点头,她慢慢的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她听见了。她也看不见,照顾金隼也只能由别人来了。罗大川这一路都跟它同吃同睡又给它上药的,由他来最合适。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治疗,只是没想到,很快齐雍又回来了。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要感觉,就能知道是他。
自己又被抱起来,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齐雍特别的云霄飞车服务。
“带我去哪儿?”她用尽了力气让舌头动起来,询问。
“你的住处日照时间太短,将你换到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养着。”齐雍的气息就在脑门儿那儿,但是声音却很远。
明白了,她的住处的确是日照时间短,阴气较重,一天下来日照时间仅有两个时辰左右。
齐雍一直把她运到了这长碧楼东麓的山间竹居,这里山势平缓,沿着山间溪流修建了竹居,而那溪流两侧则是大片的药田。
这个季节,药田全部栽种移植上了,这里每日阳光充足,它们也生长的特别好。
姚婴就被送到了这儿,即便这个时辰,太阳都垂到了西山边,可是这里也仍旧能晒得到太阳。
一直被送进了竹居里,齐雍才把她放下,坐在那儿,这屁股底下的竹榻硌的她屁股都疼。
“就在这儿养伤,你的隼也会送来的。治伤的方子都下了,如若不见效,会再下方子。本公子专门调派了人过来照顾你,是个经验丰富的姑姑,有什么需求跟她说。不过,她不会回你的话,因为她是个哑巴。”齐雍交代道,他说的话她都听得到,就是声音有点小。
她缓缓的抬手,又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刚举起来,就被他一巴掌给拍下来了,“若没有不适就不要乱作动作,学什么鸡爪子呢。”
无语,姚婴果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齐雍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告诉她照顾她的人到了,叫黎姑姑,不会说话,但听得到。
交代完,齐雍又拍了拍她的脑袋,之后便离开了。
他的动作很轻,但她也受不了,脑子里的东西好像都混沌成了一团,以至于被那么轻轻一碰,她就疼的觉得脑袋要掉下来了。
齐雍离开,那黎姑姑便开始了她的服侍,齐雍说她是专业的,她果然是专业的。
打水,开始给她沐浴,她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个音儿都没有。她在行动之前,都会先在姚婴手臂上捏一下。
尽管姚婴不是很习惯被服侍,不过眼睛看不见,她只能顺从。
在水里泡的她身体都麻木了,伤的数不胜数,她就知道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
出水,黎姑姑用什么东西把她给裹上了,之后带着她回了房间。扶着她躺下,揭开缠在身上的东西,开始给她涂药。
全身上下,全部都涂了一遍,尤其后背,姚婴觉得应该是抹了一大罐儿药膏。只是,还很疼,这黎姑姑又不会说话,否则真想问问自己的后背成什么样子了。
希望到时愈合了不会惨不忍睹,但她心里也有底,肯定不会恢复如常。
涂抹好了药,她又被放着躺在床上晾晒了好一会儿,之后那黎姑姑才给她穿衣服。
这回衣服的料子应当不错,穿在身上很舒服,她全程配合,两个人都不发一语,恍若两个机器人。她指示,她行动,配合默契。
就在黎姑姑把她的头发重新挽起来之后,就有人来了。依稀的能听到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只不过断断续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下一刻,手臂被捏,然后勺子就到了嘴边,张嘴,略苦的东西进了嘴,可是药材的味道她没尝试出来。不止没闻到,连口腔里头也是没感觉的。
她好像,嗅觉和味觉都受到了影响。
药喝光,黎姑姑又开始给她眼睛滴药,眼皮扒开特别疼,滴了药更疼。只是,这还没结束,在眼球上滴药后,又在眼皮上涂药,然后一片热乎乎的东西贴在了眼睛上,又用纱布缠住,她这回彻底变成了一个瞎子,想睁眼都不可能了。
很想问问这是什么,不过,她就算问了,也没人会回答她,因为黎姑姑是个哑巴。
不管是滴入眼睛里的药,还是敷在眼睛上的药,每个都十分刺激。疼的她脑仁儿疼,想睡觉都睡不着。
这一回的折腾,生出来的后怕让她对这个身体产生了新的认识。
晕晕乎乎,在疼痛中睡着,又被疼痛牵扯的醒过来。没有黑夜和白天,因为她始终都是黑暗的。
因为黎姑姑不会说话,她好像也失去了说话的功能。终于完成了消化的赤蛇也活泛了起来,不断的在她手上爬来爬去,像是要给她解闷儿似得。
似乎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她身体的疼痛大多缓解,唯有后背和眼睛还在疼,无法睡好觉。
而且,她每天都有任务,除却喝药和换药之外,就是晒太阳了。
黎姑姑在竹居外准备了舒适的摇椅,把她扶出去后就让她在摇椅上躺着,享受太阳的照射。
姚婴觉得自己此时必然被晒得像个非洲人,只有眼睛被缠住纱布的部分是白的,她可真够可怜的。
不过,住在这儿也有好处,那个好处就是,像猪一样。
每日好吃好喝,有人服侍,唯一的活动就是晒太阳。如果她的味觉和嗅觉能恢复一些的话就更好了,眼下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山珍海味进了嘴,都和没味儿的清粥没什么两样。
那位黎姑姑伺候人的确是有一手,按时按点的喂饭,喂水,喂水果,喂补汤,样样不落。
躺在那里晒着太阳,双手交叠搁置在肚子上,赤蛇盘在她手背上,它虽说是个喜欢待在阴凉处的生物,不过陪着姚婴晒太阳它也无碍。
腿上微微施力,这摇椅立即摇晃了起来,姚婴弯起嘴角,也就这样能舒服些。
摇晃着,她几分昏昏欲睡,眼睛还是很疼,但耳鸣比前几天好了一些。
依稀的听到一些声响,她也没在意,这里除了她就是黎姑姑。
果然,之后那声响近了些,好像停在了摇椅旁边。
计算着时间,这个时辰好像差不多该吃水果了。这几天水果是桃子,有一天吃了杏,味道不味道的她没尝出来,但进嘴了之后的口感还不错,绵软多汁。
不知今天又是什么,她对长碧楼中的物资特别有信心,进了嘴的,不会是差品。
蓦地,一块东西忽然送到她嘴边,她脖子动了一下,之后张开嘴。
这黎姑姑往时给她喂东西的时候都会提前在她手臂上捏一下,可今儿怎么了?大概是心情不顺吧。整天和她在一起,重复那些没有技术性的工作,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心情可能是不顺的非常严重,因为这水果一块接着一块的往她嘴里送,她两腮鼓鼓跟松鼠似得,都嚼不过来了。
“等等。黎姑姑,我不吃了,吃饱了。”扭开头,姚婴含糊着说话,嘴里的水果都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