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大步进来,后头跟着白无常,判官让座,他却来不及坐下,直接摄了生死簿,哗啦啦一翻,白色面皮上泛起黑气。
看眼被带至外头的一群年轻男女:“问出什么来了?”
判官苦笑:“全不知怎么死的,仿佛睡了一觉就变成鬼了。”
“将他们引来的鬼差如何说?”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黄泉路感应到新鬼自动开启,那些人是自己进的黄泉路。”
这时黑无常飞跑进来,又是着急又是抱怨:“哎呀呀,她跑得也太快了,估摸着时间她前脚出去我后脚就到了,可不知跑去了哪里,怎么找也找不到。”
判官问:“无夜岛呢?”
“没有。”
府君掏出一面镜子,大若脸盆,银面刺目,滴溜溜一转,几人围着一看,里头浮现出一副景象来:夜溪跳出黄泉路,从一个山头似的地方往下一跳,后头就没有了。
黑无常叫道:“她跳崖做什么?”
府君没好气道:“反正不是求死。你去这里等她,拿着镜子,免得她又从哪里钻出去了。”
黑无常捧着镜子走了。
白无常烦躁:“最讨厌这些仙啊神的,神出鬼没的,还有咱们去不了看不了的地方,安生生过日子行不行。”
判官来了句:“活着就是折腾。”
府君对白无常道:“你去无夜岛那里守着,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领命去了。
府君又问判官:“他们真的死了?”
判官再次苦笑:“我的大老爷诶,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只能等这些仙人前来报道才能看到他们些讯息罢了,死啊活的,他们不向来活着死了,死了也能活?”
要他说,这些要逆天长生的,上头给的待遇不要太好,死了还能做鬼仙,还能夺舍再活一回,这些,都不归他们地府管。呵,有本事,轮回也别过他们地府啊。
府君手指虚虚一点,一条条丝线从外头摸不清状况的鬼身上伸出来,转手又是一面银面镜,丝线落在镜面上,那镜面一荡一荡便现出他们的肉身此时的情况。
只见三十来人的身体还好端端的,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便是断了气没了呼吸众人也不会立即认定人死,毕竟现在时间还短,仙人的身躯没那么容易腐败,指不定认为他们是在练龟息。
都在无夜岛上,周围一片平静。
这就奇了怪了,他们究竟怎么死的?
府君骂了声,不希望她出现的时候她偏来捣乱,要找她的时候偏偏不见。
忽然想起小舅子,他们或许有办法吧?
府君又往外走,脚步一停:“这样情况的,你马上做个大检查,看其他地方有没有。”
若有,事情大发了,若没有...想夜溪那性子,也大发了。
府君咵咵咵走了。
外头被鬼差吩咐就地等待一个个不客气席地而坐的无夜岛男女们,早伸着脖子往里头瞧,此时窃窃私语。
“那就是阎王爷吗?好威风。”
“我都不敢正眼看他。”
“好俊美,身材好好。”
“对对对,我打赌,他衣服下面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
“好好看,若是...”
里头判官眼皮一抽,这都啥时候了,这都到了啥地方了,这些小鬼真是心大到无脑啊,这种话都说,让夫人听见了,便是看夜溪的面子也得让你们下一遭拔舌地狱。
黑着脸一吼:“安静!谁再出声,立即带下十八层地狱。”
受刑而已,一时死不了的。
小鬼们一吓,心里想,我们又没做坏事,凭什么让我们下十八地狱?
但一个个都乖乖自己捂住了嘴,老老实实等着,有什么想传达的,只用眼珠子转啊眨的。
且说夜溪,找到小石头,又开始叨叨叨,抓着小石头掰啊掰。
“想我了没?”
没。
“我很想你。”
屁。
“我一回来就看你了。”
呵。
“你变俊了。”
嗯。
“我更美了。”
嗤。
“你知道我去哪了吗,我跟你说啊...”
“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我跟你说啊...”
“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我跟你说啊...”
“你知道我以前...原来...想不到...哈哈哈...”
“他们...我...我们...你...”
嘚吧嘚吧嘚,嘚吧嘚吧嘚...
小石头若能长出手来,定要将耳边一千只苍蝇打走。
可惜,它没有手,只能听着。
嘚吧嘚吧嘚吧,终于嘚吧完了,夜溪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啊,我跟你说说我以前的事。”
小石头:...求你了,你已经是个人了,住嘴吧吧吧——
夜溪不住嘴,这次出去一回,可谓是把最隐秘最难解的心结给解了,她高兴,高兴得要飞,面对以前当过树洞的小石头,夜溪彻底放飞自我,话痨的属性汹涌而出,连说三天三夜算什么?十天十夜又算什么?深呼吸,她还能继续!
小石头魔音灌耳,痛恨着自己不能移动。
而上头的黑无常更是抓耳挠腮,人呢?人呢?究竟出不出来?还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什么鬼地方,竟敢不让黑爷爷进去,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黑无常一会儿盯下头一会儿盯镜子,若非那镜子里一直未出现夜溪身影,他真要调集鬼兵鬼将上天入地的去翻了。
期间府君判官那边一直问他要人,说又有一批无夜岛的鬼入了地府,各种催他,他都要崩溃了。
恶狠狠盯着下头,恶狠狠的想:若是引黄泉水来灌...打住,黄泉水金贵着呢,万一黄泉水也灌不满这个无底洞呢?
终于等得这一天,他一双老鬼眼险望断了黄泉时,下头有个人影飞上来,越飞越近,正是他要等的人。
激动的呐喊:“这里——嗨——这里——这里——”
山壁间回荡的全是鬼哭狼嚎。
夜溪吓一跳,瞬间跳至他身边:“黑老哥,你干啥呢?”
黑无常一把拉着她跳上黄泉路,里头等着一只大...黑狗?
“走!”
黑无常拉着夜溪跳上牛一般大的黑狗背,一摸狗脖子。
“黑老哥,黑老哥,诶——诶诶诶——”
风驰电掣都不足以形容黑狗的速度,夜溪合上灌风的嘴,只觉得一眨眼她就到了公堂外。
我的妈,这狗是怎么过的河?
黑狗像马一样抬起身子把两人掀在地上,吼了一声原地化气不见了。
夜溪扶了扶腮帮子,才待要问,忽然听得一声声惊喜且惊悚的呼唤。
“夜——师姐?”
“夜师姐!”
“夜师姐?!”
“夜师姐也...死了?”
“呜呜,我最爱的夜师姐啊,呜呜。”
能喊她夜师姐的只有一个地方,夜溪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左右一望,这是——呃,好吧,都不认识。
“你们——是谁?”
坐了一地的男孩子女孩子们跳起来,争着抢着自我介绍。
“夜师姐,我爹是...”
“夜师姐,我娘是...”
“夜师姐,我爹娘是...”
夜溪仍是茫然,一个都不认识,但——表情变得凝重——这是她无夜岛的小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