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怔怔的立在竹林边,不言不语,不悲不喜,细看有几分怅然无措。
夜溪悄悄绕到后头,提起衣摆,猛的踹出。
刎身形轻轻一动,端的潇洒飘逸,如林间突生风卷雪。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委实迷人。
夜溪收脚,并不尴尬:“回魂回魂了。”
刎看她:“你地府的朋友做事果然干脆,方才,我感应到我的分身在凡间降生了。”
夜溪道:“有事立即就做了,堆在案头做什么?再说,你来历太大,留在地府才是危险。降生好啊,怎样,投生成什么样了?”
刎摇头:“只在降生那一刻我感应到了,想起...算了,跟你说这干嘛,你找我有事?”
不想说她还不想听呢。
“嗯,有事,我们该走了,你别告诉我你想留在这,这可没人陪你说话。”
刎微微讶异:“这就走了?”回来了有一天吧:“这里不是你家吗?”
夜溪轻松道:“嗯,又不是以后回不来,我们去太微,我师傅要度神劫了,我得去护法。”
刎失笑:“你倒像师傅。”
这次来了去,无夜岛上除了绘钰其他人一概不知,而绘钰还在顿悟中。
夜溪拐了个弯儿,到莪桑界看望鲛皇。
鲛皇见到刎,定定瞧了他一会儿,难得一见的行了半个礼。
刎也微微点了头。
夜溪:“咋,老相好?”
话音未落,一道胳膊粗闪电劈她头上,劈得她一脸黑渣。
鲛皇:“撕你嘴,我是尊老爱幼。”
刎:...我不老。
夜溪把脸擦干净,笑道:“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鲛小珠化形了。”
随手捏了个鲛小珠出来,火红的头发,臭屁的表情。
“看,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鲛皇甚是无语:“别套我话,我才不长这个样子。不过,你没给他取个名字?”
“鲛小珠挺好听,他自己也喜欢,不然你取,毕竟他是你的孩子。”
鲛皇撇嘴:“就这样叫吧。”
夜溪问她:“你不上去?咱一块玩啊,你不在我都不好意思去你们族里玩。”
鲛皇往皇座上一摊,甩着两只脚,道:“我近来也琢磨这事呢。”
唉,上去很没意思的,可她霸占莪桑鲛皇一位太多年,族里早看不下去了。
但回去——很无聊的说。
夜溪还记得鲛皇之前提起神界时的不屑与嘲讽,也不知里头什么内情。
“回去咱们一起玩呀,小伙伴们都聚齐了。”
鲛皇无语:“那是你的小伙伴,我——”轻轻一叹,场中人身份都足够高,便说开来:“我一回去,必要先上战场。”
“去嘛去嘛,我也去。”
鲛皇神色复杂的看着跃跃欲试的夜溪,开口问:“你知道上战场是怎么回事?”
“知道,我师傅和我提过的,我早晚也是要去的。你若去,我便同你一起去。”
鲛皇神色几经变幻,凤屠给众人使眼色拉着他们出了去。
鲛皇望了一眼,笑:“你这几个小朋友,凤屠最体贴。”
夜溪点头:“是,凤屠话不多,但可贴心了。快说快说,你是要跟我分享什么秘密吗?”
鲛皇横她一眼,目光不知望向哪里,回忆许久,才回过神来,拉着她到一旁屋里肩并肩的坐了。
“你该看出来,我很厌恶神界。”
“嗯嗯,我就奇怪,神界也挺好的,哦,当然我去过的地方太少,遇着的人也少,所以...”
鲛皇笑笑:“因为你上心的人少,被你放在心上的人又个个出色,你不在乎别的,自然觉得哪哪都好。”
夜溪一想,笑了:“也是,所以这么多年我身边始终是这些人,但烦恼也少。”
“嗯。”鲛皇露出一两分羡慕来:“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鲛族排外吗?”
这个问题?
夜溪无语道:“因为你们看谁都是丑八怪。”
鲛皇哈哈大笑:“不是,不是这个原因,虽然我们鲛族的确是最美丽的生灵,陆地上的生灵就是生的奇形怪状嘛。”
夜溪翻了个很不雅的白眼。
“我们鲛族不喜与外族来往,其实是因为,我们也曾尝试过的,可惜,外面的人心太脏,太让我们失望。”
鲛皇这话,就差没明说,尔等凡人不配。
夜溪还能说什么,只能道人心有七情六欲,真正纯粹的能有几个,辜负您的厚爱了。
她这样捧场,鲛皇反而不好意思,解释:“我可不是无的放矢,实在族里每一次与外头交道,最后总要惹一身气。像王子燎他们那一支——”
“嗯嗯,晓得,鲛王他们完全是无妄之灾,心怀天下却被暗算杀害,是个人都忍不了。”
鲛皇叹气:“是啊,这且是一族呢,那些图谋我们鲛族身上好处而算计到个人头上的,更是数不胜数。”
夜溪连连点头,没办法,掠夺,也是规则之一。
但这够不上鲛皇对神界深恶痛绝的原因吧?仙魔界也没好到哪去呀。
“唉,血淋淋的历史放在那里,但我们鲛族天性良善热情,又好奇心重,难免重蹈覆辙。”
俗话,好了伤疤忘了疼。
“哦——”夜溪恍然大悟,用一种了然的眼神打量她。
鲛皇恼羞成怒:“听我说完!”
“你说你说。”
“我小的时候,还没去过外头前,族人跟我说外头如何如何人心险恶如何如何居心叵测,我非得不听呢。”
夜溪点头,明白,谁还没个中二的时候呀。
“族人们都说,外面的人不可交,对我们的好只是冲着我们鲛人的身份来的,都只想从我们身上得好处。”
夜溪嗯嗯,可你非得不听呢。
“我不信,我跟族人放言,我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的好朋友证明给他们看。”
嗯,中二无疑了。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出门找朋友?
“封印了我的本体,还有我的身份的记忆。”
夜溪惊讶的张大嘴,少女,你二的不轻啊。
“我要以一个普通神族的身份,去找朋友。”
夜溪扶上下巴,姑娘,你完了。
她眼里同情怜悯的光,让鲛皇炸了毛。
“是,我装成一个富有的小傻瓜,一路被人骗,被人抢,被人骗着出钱又出力,被人抢得武器都没了,掏心掏肺对人,结果谁都没对我有真心——”
啧,这运气。
“其实你还被抢了男人吧?”夜溪实在忍不住,狠狠戳了一刀,骗财骗物算什么,最承受不住的是骗心啊。
若是两个男女合起伙来骗心骗情——
没错了,这小眼神里的熊熊怒火已经说明问题。
那——不防再大胆的猜一猜,想想某些人渣又渣又贱的行径,还有大环境。
“啧啧,别是被卖了吧?让我想想,你藏了身份但没藏脸吧?你该不是被骗着卖到某些不可明说的地方吧?”
嘭——大殿倒了一半。
鲛皇收起拳头,吼:“不准过来,我切磋呢。”
侧头瞪夜溪:“我可没便宜他们!一个都没便宜!”
哼,让她丢人的,都死得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