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我,你说。”
心里虽然有犹豫,曲德丰还是接通了常山的电话。
“曲副市长,您还在云岭吗?我想请您吃个饭。”
常山说。
从云海大桥垮塌到现在,常山都没和曲德丰联系过。
他不是心里没有疑惑,更不是对那些事漠不关心。
而是因为他弟弟常兴的原因,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曲德丰。
毕竟,当时要被提拔为区长的时候,曲德丰还因为常兴在金城集团做事,专门找他谈过话。
如今常兴果然出事了。
还出的是诬陷曲德丰不成,反被抓的糗事。
常山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心里也有了疙瘩。
“别吃饭了,现在就往旧厂街赶,我们在那里汇合吧。”
曲德丰说。
他对常山还像以前那样。
说实话,常兴出了事,他心里反而踏实了一些。
不管那五十根金条的事情,最后到底闹成怎么样。
常兴肯定在金城集团待不下去了。
也就和时金城没了瓜葛。
这样常山这个区长,也就不会出大乱子。
“行,那我们就在旧厂街见。”
常山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说多余的话,直接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旧厂街。
这里的道路还像以前那样复杂。
在一道又一道红砖墙之间,是老旧的水泥路。
水泥路的路面并不平整,隔不了多远,就有一个大坑。
除此之外,风蚀严重的红砖墙根还经常可以看到几滩不明成分的黑色液体,有些汇聚在原地,招惹的苍蝇嗡嗡地叫,有的则顺着水泥路的缝隙、坑洼在路面肆意横流……
“甜瓜,本地甜瓜,香脆可口!”
“炒粉,5块管饱!”
路旁,红砖墙跟前,小商小贩拼命地吆喝着。
曲德丰大略扫了几眼,发现摊位是越来越多了。
单纯追求三产繁荣的话,小商小贩逐日暴增自然是好事。
可是,旧厂街不一样。
这些摆摊的、吆喝的原本都是厂子里的工人。
外面摆摊的人多了,就说明厂子里的效益差得养不活人了。
改革开放前,旧厂街就很繁荣。
改革开放的东风一吹,旧厂街简直繁荣到了极致。
一些在市区拿不到地,又没有大的污染的企业,简直像过江之鲫一样,涌进了云岭新区,汇聚到了旧厂街。
那时候旧厂街还不叫旧厂街,叫卫星城。
卫星城这个名字,是时任市长邱务本亲自起的。
想着能在云岭岛这块地方“放出几颗卫星”。
谁知道涌进卫星城里的那些厂,除了做些代工,根本就没有什么创新力。
所谓来得快,去得也快。
基本上就是在全国下岗潮前后,卫星城很快变成了下岗城。
卫星城这个名字,也随着一座又一座工厂的倒闭,一拨又一拨工人失业,被人们彻底遗忘了。
现在人们用“旧厂街”叫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这里有好多拆又拆不了,救又救不活的老厂子、旧厂房。
实际上,云岭新区要面对的,并不止是前进厂那一家。
还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家厂子盯着前进厂的改制结果呢。
“哪一栋?”
走到街道办附近,曲德丰停下脚步,看向了老魏。
“这边。”
老魏指着水泥路左边的旧筒子楼说:“四楼,第三户。”
“行,那咱们先上,不等常区长了。”
曲德丰说,作势就要带着老魏和吴海山上楼。
“等等,等她进去吧。”
老魏身子一侧,眼神躲闪地说。
“谁?”
吴海山愣了愣,朝着高处望了一眼,立刻明白了。
“她就是你女儿啊?”
吴海山问。
在他的视线尽头,一名穿着月白色居家服,抱着孩子的少妇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事实上,在曲德丰三人走到筒子楼底下之前,站在高处的少妇就望见了他们。
不过,她显然不认识曲德丰,要不然不会如此淡定。
“是,她叫魏彩凤,小名凤凤。”
老魏说,根本就不敢看自己的女儿魏彩凤。
“哼,哎……”
吴海山摇摇头,大大咧咧地伸手冲着魏彩凤挥了挥:“是魏彩凤吗?我们陪你爸爸……”
“嘭!”
不等吴海山把话说完,魏彩凤身子一转,回到了自家屋里。
“她就是这个脾气,其实心底挺善良的。”
老魏红着脸解释,一脸的尴尬。
曲德丰说:“父女哪有一辈子的仇,是疙瘩总能解开的。”
随后,三人走进了破败的工厂家属院,上了筒子楼。
“你们看,站在这里是不是可以望见那处阳台?”
老魏指着远处说。
“是,还挺清楚的。”
曲德丰点点头,心中不免涌起一股惆怅。
蔡惠的死,仿佛近在眼前。
“要不然这样吧,我去街道办楼上站着,咱们保持电话沟通,这样老魏回忆起来,印象也能清晰一些。”
吴海山灵机一动,在一旁提议说。
他这是想用案件还原的手法,帮助曲德丰了解当时的情形。
听到这个提议,曲德丰下意识打量了老魏一眼。
其实,他也想过这个办法。
只是如此以来,肯定要惊动街道办和旧厂街派出所的邢峰。
让老魏配合调查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这么早就亮出这张底牌,肯定不合适。
因此,曲德丰十分的犹豫。
“算了,怎么让老魏配合调查,晚些时候你们自己商量吧,咱们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还老魏一个清白,明白吗?”
曲德丰权衡完利弊说。
“行吧,反正现场我已经让老邢安排人保护起来了,晚些就晚些吧,问题不大。”吴海山说。
老魏一听曲德丰这次来,竟然只是为了还他清白,立刻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当然了,他的眼里也有抑制不住的泪花在闪烁。
“曲副市长,您真是好人,我还以为您来这里是为了……看来是我想多了。”老魏擦着眼泪,激动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曲德丰在落日的余晖中,清楚地望见两辆警车一前一后,碾压着坑坑洼洼的路面,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什么情况?”
吴海山顿时蹙起了眉毛。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接到市警察局长秦剑的电话了。
与旧厂街有关的调查工作,将由他整体协调,全权负责。
邢峰有任何行动,都得提前跟他通气,经过他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