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兄,先不要发丧,陛下在天之灵……会原谅你我的,待尘埃落定。我出宫做些事情,你先准备陛下的龙归仪式吧。”
清晨,一夜未眠的马越在城头换上新装,披上崭新的铁铠,带着关羽杨丰左右护卫,出禁宫……他要统一战线!
骠骑将军府。
“老爷,外面来了一伙人,这是名刺。”
枯坐一夜的董重一看名刺就乐了,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儿快步走出中堂,迎着大门口站着那人开口笑道:“哈哈哈,马君皓,我正琢磨要不要入禁宫找你,你便来了!”
马越看着热情的董重有些摸不清头脑,拱手还礼,迈步跟着董重入了府宅,看着府里新搭起的四座箭楼,院墙上的箭垛,暗自心惊。待到坐定,婢女端上瓜果点心。
“昨天夜里长水营马踏长街,不知道洛阳有多少人要被你折腾的睡不着喽。”这几年董重的身子有些发福了,看上去比实际来得老一些。尤其是一夜未眠,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些日子,不好过哟。”
“条侯,三郎是您的老部下了。”马越拱手说道:“当初在下初入洛阳,便在您麾下,既然在下出狱,那您便不用再担心了。”
这天气清冷,再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家奴为二人面前摆上炭炉取暖,屋子里倒是暖洋洋的。
董重有些疲惫得摇头,说道:“君皓,就是你出来,只怕也做不了什么,劝劝蹇硕跟太后吧,咱们斗不过何家。”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做什么。”董重耸着肩膀,环视左右说道:“你没去过大将军府,一样是开府,你看我这儿,空无一人。大将军府背后的力量太大了,司隶、并州、冀州、兖州、豫州,太多的士族站在何家子身后,咱们拿什么去跟他们抢?”
“你知道昨夜里长水营的马蹄声在我府前炸响,惊醒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西园校尉提兵入城要来杀我啦!”董重如今脸上仍旧心有余悸,“自从陛下给了我骠骑将军,老夫时刻都不敢出府,把兵权全撒了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杀我……咱们,别跟大将军斗了,认了吧。就当我那侄子没这福气。”
马越皱着眉头,到底是什么让条侯董重能吓成这样?
“条侯,您这是,您掌南军,北军没了长水不过三千,禁宫内尽在掌握,未尝没有一拼之力啊。”马越问道:“您怎么?”
董重摆了摆手,“人心所向啊,朝廷百官有几个不心向大将军,恨不得除宦官而后快!张让在宫里投做了几十年的事,到头来还不是连城东的宅子都卖了,金银财宝成车地送到车骑府上,整天眼巴巴地跟在皇后身边央求着给他们说句好话,放一条生路。”
“你不该出来,这光景,黄门狱要比洛阳城快活得多啊!”
董重脸上的表情不像个骠骑将军,倒像是为生计发愁的老农,满面的苦大仇深。
“董骠骑又何许长他人志气,他有大将军何车骑,咱们也有上军校尉跟董骠骑,在加上在下这个光禄勋,这就有一拼之力了,何况道理站在咱们这边。”
“君皓得了个光禄勋,不错,位登九卿了。”董重点着头,脸上却没有丝毫赞许,看马越的眼神像是看一头被权力**冲昏的野兽,“那又如何呢,君皓当真以为道理站在咱们这边吗?道理,士人就是道理,士人现在都在大将军府上,那道理就在他们那边儿,哪天咱们死了,轮到他们修史,咱们便都是十恶不赦的奸贼了。倒不如不出声,低着头,还能保住一世富贵。”
“呵呵,董骠骑说的不错,要是咱们死了就成了奸贼。”马越笑意在脸上一闪而逝,有些凶狠得问道:“可难道低着头就能活了?现在不拼,等何家真正得了大势,能活吗?董骠骑不要自欺欺人了,何进征召边将入京,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征召外将?君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董重慌了,何进这个时候征调边将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清君侧!大将军想要清君侧了,您可要想想,这个君侧,是宦官,是在下,可难道就没有董骠骑吗?”
马越装的一脸愤慨,他要给董重下一剂猛药,别管别的先把他拉拢过来再说,一个卫尉手底下抓着南军,就算放了兵权终归还坐拥大义的。“与其等着他们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害怕归害怕,董重脑子还是很清楚得,急忙拉着马越小声问道:“君皓打算兵变?”
“不好说。”马越摇着头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兵变,也在所不惜。”
对马越而言,现在还不是出遗诏的最好时机,他得等,等一个好机会。
“万万不可,君皓你听老哥多句嘴,洛阳城可不能兵变,不然为什么将军府不强攻皇宫,你以为他们是不想吗?”董重向西望了一眼说道:“就算他何进征召边军入京,至多召不到一万人,张温平叛不力被带回京城后皇甫嵩接了他的任,督军四万于扶风。宫里宫外没完全撕破脸就是因为皇甫嵩瞪眼儿看着,那个老头子对大汉可是忠心耿耿,谁要是敢在洛阳城兵变……嘿嘿,四万见过血的平叛军清起君侧,可要比他们劲儿大多了!”
“皇甫将军将兵四万屯扶风?”马越一下子愣住了,不过他心里并不是怕,而是在想,如果能将皇甫嵩拉拢到这边,还怕什么?大军驻守都亭,把西园校尉的军队都逼到上林苑去,山高皇帝远的,等他们过来都尘埃落定了!
可皇甫嵩那人,不是那么好拉拢的啊,礼法不合的事情,他不会做。凉州出来的将军吃了太多内宫矫诏的哑巴亏,肯定对宫里防着呢。
“所以啊,君皓,绝了这份儿心吧,不兵变,你拿什么斗过大将军?”董重的感觉像是马越死定了一样,“君皓,这事儿,我帮不了你。吃过早食了吗?留下一起吃点?”
马越没有说话,摆了摆手,拱手告辞。
董重是铁了心不跟自己一路了,现在强求也不是个办法,等边将入京了,到时候再来碰碰运气吧。
大早起的出师不利,马越碰了一鼻子灰,除了将军府转眼就走到了开阳门,他要来找赵延。
“君皓,赵延他哥是宦官,董重说他们都抱着何苗大腿呢,咱这么劝,有用吗?”
洛阳城清早的长街上只有仆人杂役起的大早奔赴市集上买些过冬的蔬菜,清冷的空气逼人,马越长出了一口哈气。
“赵延有没有用无所谓,只要让将军府知道我来找他就好了。”
见过董重,马越明白了这帮人现在都是风声鹤唳,光是耍嘴皮子不管用,得让他们确确实实地知道自己很危险,到时候不用说话自己就来找自己了。
开阳门,赵延端坐在城楼上看着城下缓步而来的马越三人,面容淡定,心头打鼓。
马越立在城下,招了招手,示意赵延下来。
在他心里,赵延是个很不错的人。尽管胆小怕事,却多次帮助梁鹄等人,听说之前梁鹄走凉州,出的就是这开阳门,毕竟,有这么一些情分在的。但镇守城门,这事情不是马越说了算的,
赵延在城头对马越笑笑,说道:“君皓,今日为兄当值,可下不去咯!”
马越笑着回应,没有搭话,转身背向城门,小声对杨丰说道:“阿若,去趟曹破石府上,问他愿不愿意为我接手城门防务,然后带着孙毅前往谷城与公明一道前往洛阳,在城内住下,时刻盯紧了城门防务,需要有自己人。”
“诺。”
他对旁人抱有太多信心了,除了他与蹇硕,这个时候整个洛阳的达官贵人们估计都在想着如何向大将军府钻营,恐怕是没人帮他了,索性,曹破石那里也就不亲自去了,他得回去整顿兵员,不单单南北二宫,最要紧的是东宫也得弄住。
把十常侍和皇后大皇子都锁在禁宫里。
“云长,你觉得如今情况如何?”
关羽跟在马越身后侍中一言不发,这时闻言小声说道:“三郎,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这么做,对吗?”
马越的脚步停住,回头看着关羽说道:“云长觉得对吗?”
“三郎,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关羽难得显得有些窘迫,“那么多公府士人都不说话,归附在大将军府,他们要诛杀十常侍是很对的,三郎为什么要挡着他们呢?”
“我不挡他们杀十常侍,就算我挡着……”马越小心地左右环视一眼,邻近禁宫,路上没人,这才压着声音说道:“最后我也会杀十常侍,但大将军得死在他们之前。”
关羽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你和将军府有过节,但……”
关羽没说完,马越便转头皱着眉毛瞪向关羽,“这不是因为过节!如果是过节我就早带着你们杀进将军府了。”
“那是因为……你觉得他们真的会不尊圣诏奉迎大皇子登基?”
走至宫门,二人都没有说话,马越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关羽默然。
入皇宫,直奔开阳门,马越对着迎面走来的阎行说道:“四曲封锁禁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强闯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