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城被带走了,他的嘴一上一下的翕动,像是婴儿在吮吸母亲的奶头。
崇宁公主跪坐在地上,眼神直直的盯着屋檐上的椽子。
她左手抓着右边的胳膊,右手抓着左边的胳膊,像是要以此获得一些温暖、给自己一些安慰一般。
既凄美又无助。
朱元璋扭头出了门外,看着前方热闹的戏台,突然扭头对毛骧说道:
“今儿个的事儿要是漏了出去,你的命也就甭要了...”
平淡的话,是当爹的再给闺女处理捅的娄子。
毛骧一哆嗦,赶忙答应道:
“是,臣...”
话还没说完,朱标走出来把自己的大氅披在朱元璋身上。
接着有些担忧的说道:
“刚过了年,前几天也才刚下过雪,父皇应保重龙体才是”
“冻不死咱”朱元璋一摆手:
“标儿,你带大孙和三妞先回宫,咱和你娘还要再转悠一会儿...”
“儿臣遵旨”朱标拱手。
“皇祖母喝水...”
屋里的朱雄英给马皇后倒了一杯茶,看马皇后把水接了过去,松了一口气:
“三姑的身子不好,您看...”
虽然马皇后还是面无表情,但朱雄英知道她心疼闺女,就小心的扶起崇宁公主:
“三姑先起来吧,地上多凉...”
崇宁公主失魂落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木偶一样顺从的被朱雄英掺了起来。
“娘,父皇让我们先回宫”
朱标走进来陪着小心,现在的马皇后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马皇后颔首。
朱标告了罪,带着朱雄英和崇宁公主坐到了马车上,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坐车,可身后一直跟着几辆车。
崇宁公主坐了一辆,朱标朱雄英一辆,留下了一辆。
刚坐上马车,朱标又攸的掀开帘子,对秦无用吩咐道:
“去把那锅汤端过来”
这让坐在里头的朱雄英有些不可置信:
心可真大,都啥时候了还顾着吃...
天色已经彻底的黑透了,不过宫中的车不仅做工精良,走路不显颠簸,且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点上几个带罩子的烛台,足以把御辇内照的十分亮堂。
把秦无用递过来的锅放在小桌子上,朱雄英看着里头的黑绿色的汤有些迟疑。
“父亲,这...真的能吃吗?”
说着话深深嗅了一口...骚臭难闻,这是屎味儿?
想了想也是,猪肉、鸡肉、鸽子肉还有鱼...
补身不补身先不提,可这几种东西只要任何一种没有处理好就是腥味骚味难闻。
恕他直言,他看不出崇宁公主有这个本事。
摸了摸汤还热着,就给朱标盛了一碗:
“父亲先尝尝...”
朱标接过去闻了闻,这味道太壮,他也有些犹豫,又想喝又怕难喝。
想了想直接递给了朱雄英:
“给你了,你尝尝”
“儿子不饿...”
“吃!”
朱标瞪眼,朱雄英没办法,伸手把碗接了过去,先是小小的抿了一口,突然眼前一亮,又喝了一大口咽下。
到最后还闭上眼咂摸嘴,有些回味般的说道:
“真乃人间至美!儿子不虚此行也!”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真有那么好喝?”朱标有些狐疑,接过朱雄英递过去的碗看了一眼,又有些嫌弃撇撇嘴。
他强忍住呕吐感缓缓轻咂了一口,没有喝出来味道,又稍微大口了些。
瞬间,朱标脸上大变:
“呕...你死孩子...坑你爹...呕...停车...呕...漱口...呕...秦无...呕”
“快...撤下去...呕”
看见朱标上了当,朱雄英再也忍不住,和他爹一起干呕了起来。
最后朱标吐的脸色发白,眼睛里湿润的泛着泪花,直感觉胃酸往上翻涌。
折腾了好一会儿,朱标才疲惫的靠在车上,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朱雄英:
“孤真是傻到家了,怎么就相信了你和崇宁这两个小王八蛋...她竟然连盐都没放...”
说起崇宁公主,朱雄英有些凝重:
“儿子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皇爷爷这次会发那么大的火...”
“而三姑给儿子的印象一直都是一汪清水,温文尔雅,这次又为何如此的执拗”
“呵呵...”朱标笑了笑,他似乎并不担心崇宁公主的处境:
“你三姑和牛城...就像是两块彼此交融的牛皮糖,你越努力的扯,彼此就粘连的就越紧”
“最终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不然就是两块牛皮糖彻底粘连在一块,要不就是怦然撕断。”
接着朱标带着意味深长:
“其实你三姑对那个牛城,未必就有那么深的情谊,都是你皇爷爷生拉硬拽...嘿嘿”
“那父亲为何?...”朱雄英有些不解,这不是看自己妹妹活受罪嘛...
朱标摇了摇头:
“孤要是劝了,才是真正害了崇宁”
“你皇爷爷施政便是如此,像是生猛的野牛拉车,任他几路来,我自一路去”
“不过你皇爷爷是开国皇帝,行事太过铁血,这是正常的...”
“如果不让你皇爷爷...”
“这一点,你要引以为戒”
“再说了”朱标又有些好笑:
“从过年至今,你皇爷爷最起码给了这个牛城三次机会...可这厮...竟然一次都没把握住”
“他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