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回味过来,甚至有点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太阳城的模型,分明是秦始皇陵中“上具天文”中“天文”的一部分,模拟的正是太阳的东升西落。
而这个模型又刚好是整个浮日宫机关的核心,通过“昼夜交替”来牵引其他机关的运转。
至于那个“龙〇凤”图案到底有何深意,就只能问当时的徐家人了。
搞清楚这一点,我的注意力一下又回到了之前的打斗声上,我将目光往这个特别的墓室深处一扫,总算发现了端倪,对面的墙上也有一个洞口,显然还能继续往里走。
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这里估计只是这套机关的“显示器”,能够控制机关的“主机”也就是枢纽还在更里面,而地宫也未必不存在。
那份好奇心再次涌了上来,我踩着脚下的镜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然后打着手电往这头的甬道照了照,发现它出奇的短,对面黑黢黢一片似乎别有洞天。
为防有人埋伏,我关掉手电摸黑穿过甬道,直到进到里面才猛地按亮手电四下一扫。
这也是一个呈阶梯状的倒金字塔墓室,规模比之前那个还要大,而在“金字塔”的顶端、墓室的正中央赫然是一个几乎覆盖整个墓室底、青铜铸造的台基,可惜它远没有完工,就更别提上面的棺椁了,偌大的墓室只有这么一个光秃秃的底座。
看来是我太过想当然了,这里就是浮日宫地宫,至于控制机关的枢纽是在这里还是刚刚那个墓室,只能先找找看。
不过我没有立即行动,在搞清楚那阵打斗声是怎么回事之前,贸然下去查看只会给我带来危险。可我将墓室上上下下照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其他暗口,如果刚刚真有人过来了这边,他们又去了哪里呢?
我正惊疑不定,一声虚弱的咳嗽从青铜底座的那一头传来,我一听就感觉不妙,这分明是游典的声音!
我飞快朝墓室底跑去,绕过青铜底座一看,他果然正倚坐在角落里。
然而他一手捂着心口满是鲜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熟悉的玉匣子,上面也布满了血污,甚至地上全是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听到有人过来,他极力挣扎想站起身却没有成功,直到看清是我,才重新跌坐回去。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小子确实有点本事,这都能找过来。”他嘿嘿一笑,结果没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你先别说话,我、我帮你止血……”
我拿过他的包一顿乱翻,手禁不住地抖,他却死死按住自己心口,碰都不让我碰。
“别费这事了,你听我说……所有洞口关闭之后,水银蒸气就上来了,好在我们找到一个机括将除了、除了甬道口的其他洞口重新打开了,里面是一排一排可以隔绝水银蒸气的通风口,破龙的人进了右边的洞口,我们进了左边的,然后一人一个挨个钻进了通风口。”
他深吸一口气,将口中鲜血咽下,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使然,我选的那个竟然就是地宫的入口,能通向外面那些墙。我没有惊动其他人,一个人过来看了看,玉龙首、玉龙首就放在这椁床上,还有、还有‘那个东西’……
我正要去拿,却没想到他也过来了,更没想到他藏得那么深,我毫无防备地中了招,他抢走了‘那个东西’,还想抢玉龙首,我将它压在身下他才没有得手,这时你那边也传来了动静,他似乎一开始就猜到是你,不想让你认出他,就、就走了。”
“你告诉他是谁……”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这个跟着你过来的人,究竟是谁?!”
“我不能说,万一他还没走,一旦你知道他的身份,哪怕你对他们还有用,他为了保住自己也只能杀了你。‘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当年徐家人就是用它重伤了天示之人,对你也一样奏效。”
他颤颤巍巍将玉龙首放到我手里,然后紧紧抓住我的手。
“你快走,拿着它走得越远越好,眼下它是你唯一的倚仗……咱们赌错了,当初不该和五〇三合作的,他们、他们早就被破龙渗透了……就算没有,他们认为你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一定会过河拆桥……你是,也未必肯放过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记住了,除了方遂宁,谁也别信……谁也不能信。”他缓缓松开手,渐渐没了气息。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想起一件事,我赶忙拿开他另一只手,他心口的衣服上一个熟悉的缺口露了出来,果不其然害死他的人正是之前杀害封巧的凶手。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那一刻,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盯着那黑暗中的虚无,嘶声道,“终有一天我会找出你,然后亲手宰了你!”
我将游典安放在青铜底座上,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然后整理了一下他身上的衣物,我没法把他带回去安葬,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你安心地去吧,我一定帮你找到镇龙幡,告慰你九泉之下的族人。”我将装有玉龙首的玉匣子塞进背包,扭头就走。
我收回之前的猜测,这个残忍杀害封巧和游典并铁了心想栽赃我的人绝不是五〇三那边的,至少不会是臧小蕊,因为他们没有必要对游典下手,就算要过河拆桥也只会针对我一个人。
唯有破龙,他们要拿到镇龙幡,就必须先除掉他这个守幡人。
其实按照游典话里透露的一些信息也能推测,对方不太可能是五〇三的人,毕竟我对他们已经没用了,换成破龙却恰恰相反,他们巴不得我走投无路最后投靠他们。
更何况也只有隐藏在五〇三、防盗办还有九鼎之中的那些个内鬼会害怕暴露身份。
只是种种迹象表明,五〇三未必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我,所以我还是应该听从游典的建议,先离开这里再说。
然而还没等我走到甬道口,嘈杂的脚步声洪流一般涌了过来,我根本来不及躲藏就和江碎玉他们打了个照面。
我心中一凛,或许我早应该猜到,对方费尽心思导演了这出戏想把我逼上绝路,又怎么可能放我安然地离开。